巧珍皱了皱柳眉,慢条斯理的把手中的茶吃尽了,这才告辞,嫣桔端起笸箩随在她身后,一道走了。

且说萧旻衙中无事,与同僚一道去奎元馆吃酒,叫了几个角儿唱折子戏,酒过三巡方搭着萧乾的肩膀,醉醺醺乘轿回府,他在二门下轿时,不慎踩进个积满雨水的土坑,连鞋带袜皆湿了个透,回房来换,却是静悄悄空无一人。

原来院里的丫鬟婆子见少夫人和嫣桔不在,便躲懒的躲懒,玩耍的玩耍,各自分散旁处。

萧旻命萧乾去净房打盆热水来,伺候他洗了脚,换上干净的布袜,又觉口渴要吃茶,萧乾看壶里只余半壶凉透的茶,出房寻仆子炖茶去。

萧旻往矮榻上半倚着,眉眼饧涩,阖起双目养神。

也就这当儿,他听见一个女子在院里问:“嫣桔姐姐在麽?”

萧旻只觉嗓音很熟悉,并没有理会,那女子连叫了两遍,以为房里人没听见,走上廊前,过了夹道,至门前又叫了一声:“嫣桔姐姐在麽?”随手打起了帘子,朝里张望。

第捌捌章 念起

帘子簇簇作响,萧旻这才睁眼瞧去,恰那女子也望过来,视线相碰,还道是谁,原来是绮雯。

绮雯未曾想旻少爷竟在房里,连忙缩回手,隔着帘子道:“我奉夫人之命,来寻嫣桔姐姐讨绣线的,她竟不在,我往别处寻去。”说着辄身要走。却听房里人说:“绮雯,你进来。”

她怔了怔,有些踌躇不定,又听得他高声喊:“绮雯,还在外面麽?”再喊把狼都能招来,她快速朝四周瞟扫过,并无人,一咬牙挑帘进了房,问道:“少爷叫我有何事?”萧旻倒不说话了,一双眼眸闪着酒色,醉意朦胧只管盯她看。

绮雯觉得他的眼神很不可捉摸,心怦怦地跳到嗓子眼,胀红脸又问一遍:“少爷有事麽?没有我要走啦,夫人等我回去呢。”

“夫人和小叔恩爱麽?”萧旻不答话,只倚着枕懒洋洋地问。

绮雯手指搅缠着一缕头发,笑嘻嘻地:“我哪里知晓!”

“你怎会不知晓?”萧旻不信:“你是她贴身丫鬟,你不知还会有谁知?”

绮雯回话:“她贴身丫鬟有小眉、月楼、青樱,还有个刘嬷嬷,哪里轮得到我!”

萧旻当她推脱,又问:“她欢喜小叔麽?”

绮雯撇撇嘴:“你自己问她去!少爷无别的事,我可真要走了!”作势转身。

“慌忙甚麽!”萧旻道,从袖里掏出封信笺,朝她招手:“你过来。”绮雯顿了顿,紧两步走近榻前。

萧旻眯觑起眼,将信笺捏在手里,伸长胳臂递给她,一面道:“你替我把这封信传给她。”

绮雯惊诧地看他,立刻摇头拒绝:“少爷你醉的神志不清,她现是九夫人,你的婶婶,我可不敢替你们私相授受,被老太太和九老爷晓得,还不要了我的命。”

萧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再使了些力,绮雯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扑倒在他的身上,萧旻趁势半侧着压住她的腿,气咻咻地轻笑。

绮雯一声儿没言语,只拿手使劲推他胸膛,半晌后才抿紧嘴唇道:“少爷死了这条心罢。”

萧旻抖开那张洒金笺递她面前:“你看,上面有甚麽?一个字也没有。我就想试试她,看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绮雯呆住不动了,瞟过那白纸一张,再看向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乌眉亮眼,挺直高鼻,红润薄唇,少年的丰姿倜傥气浑身流转,他与九老爷不同,九老爷表面温和儒雅,却喜怒难辨,像秘不可探的深潭,会溺死人,但旻哥儿就明澈了许多,她的指尖触及他官袍前胸刺绣的补子,若有似无的摩挲,叹口气道:“少爷这是何苦呢!婚的婚,嫁的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作甚再去纠缠,彼此都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