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哥儿出去,好像十分伤心了,走路都有些打偏,喊他他也不应。”
静了半刻,花绸剪了线头,拆了绣绷,嗓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又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是巴不得我收了心,好好嫁到单家做奶奶?”
“我是巴不得,可我是为姑娘好。”椿娘将笤帚倚在靠墙的高案上,对榻上坐,“就是我不劝,你们难道还能成?这个道理姑娘自个儿也清楚,并不是我不安好心作难你们。我陪着姑娘长大,又看着桓哥儿成人,难道我不心疼你们?但凡我拿得出一点法子,不用姑娘开口,我先去与太太说了,叫成全成全你们。可姑娘也知道,这不是太太老爷的事儿,这是纲常不容、伦理不允的事情。”
长吁一声断人肠,香闺恨烛半明灭,屋顶上是哪片瓦没盖严实,仿佛漏了雨,敲在花绸心上,心一湿,眼也跟着湿了,伏在炕桌上哭起来,哭声在漫天的雨声里被淹没,哀恸与不甘也被埋在黑漆漆的夜。
呜呜咽咽泪重叠,似哭倒了一片天,雨点坠个不停,将土与心砸出好些细碎的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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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双蕖怨(八) ? ?
半帘冷月风, 筛进绮窗画堂,寒气刮着烛火,茫然摇动。昼日移阴, 距离那场雨过去了好几天,铜壶却像是滴了上千年, 一声一刻, 都变得格外难熬。
白日里躺得久了,到夜里,奚桓愈发闭不上眼,煎熬得镜中春玉痕明灭, 月照残梦人瘦也。时辰成了一把锋利的刀, 精准无误地将他杀死在锦绣精雕的架子床。
枕上辗转, 一瞥眼,隔着杳杳茫茫的青纱帐,十岁的花绸恍惚就站在书案前, 穿着湖绿短褙,耐心地躬着身, 言语温柔得似一缕湖光,“对了,就是这样,先悬着腕, 然后我念,你写。”
旋即,她站直腰, 露出长灯与奚桓圆圆的小脸, 提着笔,满眼无墨, 满眼是她,“您只管念,我写得出来。”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青灯一晃,又是十六岁的花绸,月眉凝愁,杏目点水,手心里轻轻拍着戒尺,湘裙款动,甜香绕书案,“大道之行也,背来。”
奚桓豁着一颗牙,在案后摇头晃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一转眼,是千秋万代的花绸,是无所不在的花绸,走过这间屋子的每一寸,弥留下残缺的暗香与余温,将奚桓囚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