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听说了。”范宝珠拾起银镶象牙箸,剔他一眼,“人家扬州来的,吃不惯咱们京里的饭,另起炉灶单做,我还能拦着不成?”

“既是客,怎么有让客动手的道理?”

“谁家的客一住四五年?”范宝珠颔首冷笑,朱唇似咬了满嘴的血,红得怨毒,“既然长久在家住着,我们总拿人当客,姑妈表妹也不自在。不如随她们去,她们住得安心,我们也少些麻烦,何乐不为?”

奚甯端在榻上,像是她头顶一片黑压压的天,“姑妈向来不愿惹事,我知道,必定是家里的下人得罪了她,她不愿与人争执,这才单开了厨房。你若约束不好下人,我就请弟妹来管,你看如何?”

“叮咣”两声,范宝珠摔了牙箸,像在二人之间投下块巨石,却单单只在她心里掀起惊涛巨浪。

他倒还是那副样子,淡的脸,冷的眼,平静得毫无波澜的音调,“你若还想当这个家,就好好儿照管。教管不好少爷就罢了,连下人都约束不好,实属无能。”

此番叱责,不像两口子斗嘴,反倒像训斥他部里的堂官。范宝珠恼在心、怨在心、伤在心,眼里却只能瞧着他漠然的背影,像一座冰川,千年万年屹立不化。

这冰山一扭头,却消融在莲花之巅,金凤长廊。

园景如画,晚来闲暇,奚甯换了身葭灰直裰往莲花颠来。迎头见花绸廊下做活计,忙在金凤树下作揖,“日头要落下去了,表妹还是明日再做,仔细伤了眼睛。”

花绸慌收针线,迎下来回礼,“大表哥怎的得空过来,吃过晚饭没有?”

“屋里吃过来的,表妹别忙。姑妈呢?”

花绸朝西厢厨房里努努嘴,“娘在里头洗碗呢。”

那奚甯绕廊到门口,见奚缎云的背影伏腰在灶台,?J发慵髻,斜插一根细细的玉簪,穿着鼠背灰短罗衫,扎在暮云灰的交窬裙里。

两根大红围裙带子在她窄窄的腰后头系了个活结,像是个深釉瘦梅瓶,起伏的臀线里像是囊括了谁一肚子的霪念。

他不自在地搦开眼,跨门进去。奚缎云听见动静,扭过来,一见他,扔了手里碗巾,手在围裙上蹭一蹭,“甯儿下职了?吃过饭没有?”

奚甯忙作揖拜礼,“吃过了,听见姑妈劈了个厨房出来,侄儿来瞧瞧。”

“快屋里去坐,”奚缎云朝正屋里抬抬下巴,撇着眼嗔他,“哪有当官的往厨房里来的?快去叫绸袄瀹茶你吃。”

日薄崦嵫,门里投进来两尺宽的阳光,落在她半露的绣鞋尖。奚甯眼皮稍往上抬,就瞧见她被襻膊撸起的袖口底下,露出两截白花花的小臂,比阳光还刺眼。

他不挪动,将眼在四?L间睃巡一圈,余光里还是那两片雪凝的肉,“好好的,姑妈做什么要垒个厨房,何必操劳?”

奚缎云解了襻膊,放下袖口掸掸灰,随口扯谎,“你们京里的饭菜起初吃着好吃,吃久了,还是不惯。自己起了火,想吃什么都便宜。”

想是晚饭刚毕的因由,四处都是烟火香,温暖恬淡。向来君子远厨房,奚甯常年累月嗅的都是瑞金脑与水墨香,雅虽雅,偏偏缺了丝凡尘之“俗”。

他吸一吸这尘嚣喧嚷的俗气,朝奚缎云挑挑眉,“桓儿说姑奶奶烧饭好吃,侄儿听见也犯了谗,姑妈也烧给侄儿吃些,好不好?”

奚缎云摘下围裙,揭了口锅,拣了对箸儿插了两个酥油松饼递过去,“喏,灶里温着的,拿着屋里吃去。”

落日残霞里,奚甯举着两根筷子绕到廊下,上头顶着两个饼,像杂耍里顶碟子的,透着股不不协调的傻气。花绸廊下瞅见,一头别着脸笑,一头收了针线,屋里搬炉子为其瀹茶。

未几奚缎云走进来,见他在榻上吃得唇上直泛油光,鼻下半寸须也跟着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