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铛”一声,琼华剑脱手,顾衍芝滑坐在地,头颅靠着床沿,无神地仰望虚空。他的背后,鲜血顺着床架蜿蜒淌下,蒋愿坐在尸体旁,面无表情看着父子残杀。

顾沧澜捂着腰侧,鲜血顺着指缝溢出。他静静凝视顾衍芝,突然想起顾衍芝小时候,拽着自己的衣角,小脸可爱,嘟囔着要糖吃。

顾沧澜闭上眼睛,喉头竟有些酸辛,他转身道:“顾衍芝,你先冷静冷静。”

顾沧澜点穴止血,缓步走出偏院。这件事不宜被人知晓,顾沧澜回到内寝,没有招仆人服侍,自己包扎伤口。

顾沧澜仔细查看腰侧剑伤,撒上药粉,一圈圈缠绕绷带,背影竟有些孤独。他羽睫下垂,不禁让人怀疑是在伤心落泪,细看却没有。

就在这时,顾沧澜的心腹阿凯敲门通报,介雪堂有个侍女上吊自杀了,刚刚才被人发现,那个侍女名叫青枝。

鲜血染红床帏,仿佛一场大戏落幕。

蒋愿再迟钝,也察觉出情况不同寻常,必有隐情,但他更恼恨顾衍芝的绝情信,冷道:“你来做什么?”

顾衍芝回过神来,整件事蹊跷无比,疑窦丛生,但他来不及思考,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逃跑计划。

顾衍芝没有听出蒋愿话中冷意,他撑起身体,把蒋愿搂在怀里,替他松绑。蒋愿身躯微微颤抖,顾衍芝仔细检查蒋愿全身,发现没有伤口,血迹全部来源于廖文,顾衍芝才松了一口气。

顾衍芝道:“别怕蒋愿,我救你出去。”

时间紧迫,顾沧澜包扎好伤口随时有可能回来,毕竟这里还有一具尸体需要处理,还有很多谜团需要答案,还有一个大逆不道的孽子缺点教训。

趁父亲不在场,顾衍芝快速地将禁术计划全盘托出,约定明天午夜逃离泽沧派。

蒋愿盯着顾衍芝坚毅、俊美的眉眼,安静地听着顾衍芝的出逃计划。他心底溢出隐隐的欢喜顾衍芝根本没变,还和从前一样。一瞬间,蒋愿就原谅了顾衍芝,他马上确信有人从中作梗,什么“绝情信”立即抛置脑后,想都不想。

二人又回到毫无芥蒂、默契十足的状态。

顾衍芝的出现将“绝情信”碾成齑粉,一切诡辞不攻自破。顾衍芝来救他了难道还有比事实更有力的证明吗?

听到承载灵魂的透明丝线,蒋愿若有所思,看向廖文手腕。顾衍芝顺着蒋愿视线,只见廖文手腕上缠着一圈丝线,此线极长,一直延伸至门外;又极细,肉眼根本无法分辨,但是因为浸在血泊中,所以才瞧得分明。

蒋愿捻起丝线,问到:“这是什么材质?”

“‘其松’鸟绒。”

“产地梧州?”

顾衍芝一愣,他之前就觉得“梧州”耳熟,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猛然钻进顾衍芝脑海古月明一个月前在梧州办差。

一旦确定怀疑对象,顾衍芝回想起越来越多的细节。那日练剑归来,食盒中无缘无故出现一本“弑父”野史,而从后山回院路上,顾衍芝确实碰到了古月明。

每位弟子出入藏书阁均有记载,舒黛眉与顾衍芝接连几天,在藏书阁中寻找结界线索,那几日记名册中确有古月明。

顾衍芝回溯最初的异样、诡计的开端。一切肇始于他梦见顾沧澜鞭打凌虐蒋愿,而白天恰逢古月明回到泽沧派,送给顾衍芝三坛青梅酒。古月明包藏祸心,暗中埋下一颗弑父之种,阴谋的幼苗悄然探头,一夜血腥梦魇无声息种下心魔。

顾衍芝拉过蒋愿,掀起衣摆检查后背,皮肤白皙细腻,柔嫩光滑,没有一道红痕,那青枝……

蒋愿明白整件事不简单,他见顾衍芝陷入沉思,配合地卷起衣摆,偏头问:“怎么了?”

顾衍芝问:“你的侍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