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了,”许久,顾衍芝淡淡道,“我要走了。”
“除了我身边,你还想去哪儿?”
蒋愿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当顾衍芝脸薄嘴硬,还在气头上,以后多哄哄就好,便没往心里去,依旧喋喋不休未来的计划。
顾衍芝再没开口。
后来蒋愿回想,事实分明摆在眼前,他当时真的没有预感吗?未必。
只是他正窃喜于顾衍芝的付出,或许内心深处殷殷期盼顾衍芝付出更多。与其说他被蒙蔽了双眼和心,不如说他爱得浅薄。
顾衍芝辟谷多年,这几日却屡屡破戒,修士不知饥饱,他几乎将俪珠岛所有食肆吃了个遍。
有天二人走过玲琅长廊,碰到糕点铺的女人们,她们认出蒋愿和顾衍芝是宣兰真的朋友,热情地邀请二人进屋喝茶。二人盛情难却,吃了茶,还带走许多糕点。顾衍芝边走边吃,没一会儿点心全进了肚子。
尝过美味珍馐,顾衍芝走进成衣店,挑了几身花团锦簇的衣裳,等他换好出来,蒋愿笑得打跌,实在是不衬顾衍芝的气质,相当轻佻。
顾衍芝长叹一口气,“我年少时喜欢花花绿绿的直裰,但被我父亲呵斥一顿,就歇了心思,只穿些素色衣裳。”
顾衍芝也忍不住笑了,“看来我父亲总是对的。”
蒋愿温柔地看着顾衍芝,就算衣装轻佻,他也是俊美的,凤眼朱唇,额间一道胭脂印,妍丽无双。
顾衍芝换回旧衣,但还是买了一件花里胡哨的新袍,让裁缝量好尺寸,改衣后送到宣宅。
晚餐吃过佛跳墙,顾衍芝走上天桥,将各色杂耍把戏统统试了一遍,皮影戏、爬竿、耍中幡,走马灯……人家不让他乱玩儿,他付钱都要试试,和班主一通扯皮,乐得蒋愿哈哈大笑。
有一次晚上回去被宣兰真堵到,问怎么不叫他一起?蒋愿有些尴尬,含糊约好明天。顾衍芝当下不表,一回屋坐在床上便开始默默流泪,蒋愿手足无措。隔天早上鸡还没叫,二人作贼一般,瞒着宣兰真偷偷出门。
瓷器堂中,蒋愿看中一对鸳鸯茶盏,正好一人一杯,刚要掏钱,顾衍芝却按住他的手,“不用了。”
蒋愿愣住,没想到顾衍芝会拒绝,从前他最热衷于买成双成对的礼物。
“怎么了?”
“等你回来再买吧。”
蒋愿转念一想也没错,自己洗髓伐骨成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茶盏落灰,顾衍芝睹物思人,也不大好。
最后一天傍晚,二人坐在礁石上,看向漆黑海水中的亦悔崖。
“秘境入口就在亦悔崖上。”蒋愿手指前方。
海风吹拂,发丝粘在顾衍芝唇角,“那就是亦悔崖?”
“对。”
顾衍芝怔怔看了半晌,“真是好名字。”
为,悔,不为,亦悔。无论如何选择,都会后悔。
蒋愿望着亦悔崖,心情激动。明天!明天他就能摆脱炉鼎之躯,变回正常人,再不用遭人侮辱!任人欺凌!
晚霞映红了蒋愿的脸庞,顾衍芝看着他渴望的神情,捏紧了指节。
“蒋愿,秘境危险,你要小心。”一道残阳铺水中,顾衍芝语调平淡,神情淡漠。
日头一落,海风渐凉,突然顾衍芝松开紧搂蒋愿的手臂,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塞到蒋愿手中。
“这个你拿着。”
蒋愿拎起玉佩,刻着牡荆花纹是楚晴的遗物。
蒋愿惊诧,“这我不能收。”
“你拿着吧,”顾衍芝看向漆黑的海面,“如果我娘亲活着,她会喜欢你的。”
蒋愿喜滋滋收进怀中,“等我回来,我要去祭拜你娘。”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