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仪盯着章峥辨不出情绪,章峥也坦然直视对方,是无畏近乎袒露出戾气乖张,冷静且不屑遮掩他的反骨。

章小水道,“哥哥话随偏颇激进,但也不无道理,几千年前孟子就提出民贵君轻的民本位说法,但科举考试多侧重五经,孟子这一说法实属小众。这说明,历来世道和孟子提出的截然相反,所以您心系苍生大公无私,才显得可歌可叹,是百姓的福气。您也不用担心哥哥会偏激左了性情,因为他自小如此。他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只是把您当成信赖的人,他才袒露真言。”

顾长仪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叹了口气。

然后说出的话,令四人怔愣。

“小峥这般对世道失望愤世嫉俗,是遭遇什么事情了,说出来我应该可以帮你。”

章峥道,“没有,一叶知秋管中窥豹而已。”

顾长仪看着两兄弟,宛如双生并蒂莲,一支通透纯净知世故而不世故,随风摇曳,一支始终扎根在淤泥黑暗里,努力追寻感受对方说的美好。

这样的心性加之手段魄力,要是没有让他甘愿蛰伏心向阳光的人,乱世为枭雄,盛世为奸臣。

顾长仪道,“我知道了,你们不会要铺子了。”

这份自信是血脉相承,就像他老师不肯为权贵折腰,也自信自己一定能为往圣继绝学,而小师弟教出的孩子,也自信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这事情放别人身上是迂腐到盲目的刚愎自用,但放他们身上,只叫人觉得未来可期。

章峥举起酒杯敬顾长仪二人,“我们并非不识好歹,我们年岁尚浅没个定性,不想拿您稳健的事业磨炼我们,然后在我们身后收拾烂摊子,等我们足够独当一面,再来京城拜访您。到时候,我们心性更加成熟理智坚韧,能更好的接手您二人的心血。”

这话说的圆滑,实际上章峥心里怎么想的,怕只有章小水知道。

章峥一向只喜欢平等的对话,即使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是暂时的。他才不会在自己羽翼未丰时,就扛下这座大山,永远受制于人。

他不是不相信两位伯伯的好意,是不相信他自己和人性。

他一直很拧巴多疑,但也自负骄傲。

别人给的,和自己闯的,不一样。

章小水见敬酒,便也跟着敬酒了。

酒水准备的果酒,只淡淡的酒香,入口却醇香解腻,几杯酒下肚后,气氛又回升了。

章小水道,“顾伯伯没还说你们当官是为了什么。”

顾长仪有几分说笑道,“说了你们又不信,不信又要问,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为了什么。”

章小水笑道,“我们不信是我们的心境阅历,未到您那高度和无私程度。所以才曲高和寡,知音难寻。”

“有您这样的好官,确实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

顾长仪摆手,“你们后面是返乡过年还是继续走商?”

章小水道,“要去辽东,所以行程很紧张,过两天后就走了。”

顾长仪皱眉道,“辽东很乱,驻边的军队多是有罪十恶不赦的人,发配充军成为世代军户,还有一种是在中原犯了大错,跑去辽东山林里躲着过日子。再者,高句丽蠢蠢欲动时不时跑过来掠夺当地百姓。”

章峥道,“我们不去边界,我去年去那里走过镖,除了穷得很,其他的也还好。”

顾长仪知道他主意极正,便没再说了。

富贵险中求,抓住机遇便能乘风化龙,稍有不慎便埋骨他乡。

而朝廷和高句丽势必有一战,朝廷拿茶叶官营开刀,就是想扩充国库筹集军饷。

他是主战派,一寸国土也不容外族侵犯,但朝中还有主和派,觉得高句丽此次朝拜姿态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