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兄弟走后,一旁的食客就七嘴八舌来了,有的是问章小水卤煮怎么卖,看见一旁还切碎小块,是不是可以试吃。

有的就说刚刚那兄弟的情况,说是学府巷子里一位秀才夫子的两个儿子。

这秀才姓徐,年过半百靠教书为生,为人很是古板清高,华水县是小县,秀才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有功名的地位很高。

徐秀才如今又见大儿子眼巴巴去买卷饼,嘴角纹路深深抽动,呵斥道,“你到处瞎跑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急得快哭了。”

徐大郎道,“小弟,你为什么要哭?”

他转头不解的看向徐二郎。

徐二郎摇头,“没事,回来就好。”

徐秀才是全族供养出来的秀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村里出身但不辨五谷。

自小到大,他被灌输的东西就是一门心思读书,只有读书才是正确的事情,不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早早娶了妻子,生了两个儿子,老大抓周抓了一本破旧的三字经,老二抓了一杆称,所以就把老大带身边细心教导,把老二放村里爹娘身边。

他和妻子相敬如宾,对孩子像是框在戒尺里衡量、规训,抿去不必要的童心,让孩子读书一坐就坐一两个时辰。

他不懂心疼孩子,所以孩子自小对娘依赖,而妻子在老大十岁去世后,他对老大要求越发严格。

从去年冬天开始,一向听话的老大竟然雷打不动去章记小吃摊,徐秀才觉得这是“玩物丧志”,大丈夫怎可以贪恋口腹之欲,连这点自持自省都做不到,今后还怎么考取功名一方为官。

他训斥了几次老大依然我行我素,徐二郎说这是大哥想娘了,大哥说这是娘经常给他做的。

他娘并不知道这叫卷饼,那时候徐秀才还没有功名,她就去大户人家浆洗做工,人家可怜她,就让她带些剩菜剩饭回去。她又不好意思多带,每次就拿烙饼卷一些菜。

徐秀才听了拂袖哼声,只是后面再没有阻止了。

严苛的规训下,徐大郎长大,渐渐对外界事物反应很淡薄。

徐秀才有老寒腿,冬天不小心跌倒在雪地里,徐老大也视若无睹;因为他爹小时候就教导他,跌倒了不许哭,自己爬起来就是了,人要越挫越勇。徐老大现在认为他爹也应该如此。

他情感寡淡到几乎不通人情,但真有几分读书天赋,在十岁时已经考取了童生,今年打算考秀才试试。

才出十五,家家户户年味未散,但徐秀才家一贯冰冷肃然,只一盏油灯在清冷中跳动。

“又买卤猪蹄?我刚从张家买了份回来。”徐秀才见小儿子手里抱着的油纸袋道。

“这是章家送的,不知道味道如何。”徐二郎道。

徐秀才道,“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做人不要被蝇头小利蒙蔽了心性,反而忘记自己心中最开始的理想和初心。”

徐二郎正好把油纸袋的卤猪蹄放盘子里,他把筷子放下,拱手行礼道,“谢父亲教诲,定铭记于心。”

徐秀才见徐大郎已经沉迷咬卷饼了,鼻头轻哼出不满,拿起筷子夹了张家的猪蹄,每年一份,原本七分美味加上一年发酵的惦念,如今入口也十分满足。

不忘点评一番,“嗯,不错,张家这卤猪蹄也是一番傲骨,保持初心方得始终。”

张家猪蹄一向是整只卖的,寻常人家买回去还得改刀,但是他家就不用,他爹对着一只猪蹄拿筷子一点点夹着肉,摇头晃脑像是施法似的,没一会儿就吃得见骨头了。

徐二郎想吃张家的,但是没他爹发话是万万不能的,见大哥还咔嚓咔嚓吃卷饼,那味道香得他咽口水,心一横手一捏,筷子伸向了章家的卤猪蹄。

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