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栅栏围着,只开了个小门,供人挑着扁担进。门口摆着桌子,桌上的木桶里装满了木牌。上面有衙门刻的记号,交两文钱就拿着进去。造假、丢失、或是没钱先交市税,等等突发情况自有一套成熟的流程。反正没人有胆子能钻官府的空子,受的起官府的板子。
等两人进了东市,已经花出五文钱了。
李瑜兜里还剩五文钱。
章有银两人得到的摊位不好也不差,距离中间位置稍稍挪后。章有银很快就把背篓放地上,最上面是一麻袋的夏枯草。布袋取后下面是用竹条架空的防止压坏下面东西,放着十几把小菜和姜叶子,最下面便是姜了。
摊位也没个木桌摊子什么的,就是一块用石灰框出的小地。要是下雨,自家备蓑衣油布,雨天狼狈兮兮的满地泥水,还没几个人买菜。不过今天幸好天气不错。
章有银把事先准备的布袋铺在地上,把水灵灵的小菜、生姜都摆好。
生姜被一叠小菜挡住了,李瑜又叫章有银把白白胖胖的生姜放前面。这样来人都会好奇瞅两眼。
他们刚整理好摊子,陆陆续续就有提着菜篮子的妇人,踏着朝霞来买早菜了。
自第一位客人进来,好像那兜里的铜板稀里哗啦搅动寂静。不知道谁一声爽朗吆喝,原本局促的气氛破了,吆喝声渐渐热情地此起彼伏。
换做以前李瑜是吆喝不出来的。
他家以前在镇子上是远近闻名的大户。父亲是举人,在他幼时短暂做个偏远小县的父母官,后因性格过于刚直辞官归隐教书育人。
因为是举人束脩多达每人十二两,名下有四名学生,以及年节送礼等等下收入可观。他娘善经营,家里田地两百多亩,朝廷免税三百五十亩,族人的田地也挂在他家名下。家里长工就数十名。
但李瑜在农忙时也要下地干活,虽然他可以过成少爷日子,但他家一直讲究耕读传家。
读过书种过地绣过花,但卖菜李瑜以前真不会。连买菜家里都有婆子做的。
在山狗村定居的第一年时,李瑜最开始卖菜也束手束脚不好意思,但卖几回就很快适应了。
毕竟和逃难相比,卖菜简直是一种奢侈的宁静。他不适应,只是不适应一下子蹲在悠闲无害的日头下,接受正常人的目光。
此时李瑜准备拿着南瓜藤起身吆喝,但章有银抢了先,还板着脸道,“有水,不能。”
于是李瑜吆喝,章有银就拿着菜站起来朝来人招手晃动。
听李瑜吆喝几声后,章有银也记住了。
他一开口那嗓门中气十足,完全盖过了其他妇人男声,“早上刚摘的南瓜藤、紫苏、丝瓜、苦瓜,新鲜水灵灵的带露水!”
卖的都是烂大街的菜,吆喝也没什么特别,但架不住他嗓门大完全盖过了旁人。而且真的极为热情,那大手揽客的架势好像欢迎来他家吃酒一样。真诚又期待极了,完全没一点不好意思。
反倒让人不去他那里看一眼,觉得不好意思了。
买菜的人下意识都朝他手上瞧,这一看,嫩叶尖上露珠在闪光,藤丝丝韧劲儿十足的卷着,好像还能迎着朝阳伸一伸,真是嫩的能掐出水来。
就这么四周一扫其他摊位也嫩绿新鲜,但都是买菜老手,一眼就能判断出其他摊位都是昨晚摘的,这小伙子真是早上摘的。
就这样一文钱两把,陆陆续续将十把南瓜藤和八把红薯藤卖出去了。在太阳彻底爬上山头日光大盛时,李瑜兜里很快就鼓起来了,多了九文。刨出进城成本五文钱,赚了四文。
紫苏是随处可见的野菜,就算城里的百姓在自己家门口拿个木桶装点土也能种。一般客人多只要买一点做调料。所以一把只五六根束着,两文钱五把都比较难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