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寸瑾顿了一下,往天桥接连的副楼桥头方向看去,四十米外的花卉树摆件后,立着一道高挑挺阔的身影。
大概是收到邮件之前,已经排上体检程序。花卉树后的长影上身只一条打底用的无袖紧身黑背心,赤膊露出两臂精壮又修长的肌肉线,类似训练长裤的休闲裤的腰带空着,裤头稍微有点松垮,露出一截可以去评健美冠军的腹肌马甲线。人影静站在一盆树后面,穿着一双鞋带散开的黑靴,左边的靴跟轻抬离地,肢体动作呈现出一种随时袭击的状态。
但那脸上,应邀而来的青年面色平静近乎无表情,一双异瞳毫无敬意、也不遮掩心念,直勾勾盯着天桥的年长者。
时寸瑾脑中一瞬闪过早年看过的纪录片回放,匍蹲在干草丛中的非洲狮就是这样绷紧肌肉,凝盯看上眼的猎物羚羊,静悄悄的,蓄势待发,袭中猎物,咬开猎物喉咙,伸出舌头,温柔的,满意地从羚羊断开的喉血管中舔汲新鲜的血。
时寸瑾在那双异瞳中,辨出直勾勾的食欲,和尖利如刀锋一般明亮的迷恋向往。
时寸瑾唇边忽不可抑地浮出一抹浅笑,那是对不可思议之物成真而自然流露的赞叹。唯心主义战胜唯物主义的实例,奇迹般的意志力,多可怕。
阿努什卡?卡许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来了。那双眼睛和七天前,纯黑奇美拉盯着他的目光一模一样。
他制服大衣口袋里那支篡改事实、避重就轻的假数据日记u盘,没用了。
阿努什卡?卡许盯着天桥长廊上的人,脑中的毫无头绪缓缓退潮,新涌上来的潮水之声在他脑中构建出熟悉的记忆片段。
――记忆片段里的银色身影,有一头长及腰背的雪亮银发,时而整齐披在肩后,时而略有凌乱……?模糊记忆一闪而逝。
阿努什卡再次专注回天桥上的人影,那道人影是一头银色短发,不变的是,那头银色短发同样泛着与记忆无差的雪亮。
――记忆片段里的银色身影,一套基础款西装学院服,领带无装饰,衣领扣实,袖口抿整。
天桥上的银影一身科研导师款式的白制服,双排扣高领长款,同样是高领扣实,袖口抿整,双手还戴着一副配细扣的白手套。
银影身的长款白制服的腰线像西装马甲那样做了收紧,那让他的肩背腰线形美如万万里的雪峦,只一眼就会让人产生忍不住去抚摸的憧憬冲动。年长者站在拱形桥上,肩披着月光,视线远远扫过来,居高临下的,赏赐般地,微笑看他。
阿努什卡垂在身侧的手指蜷曲两下,心中涌起浓烈的撕咬欲和饥渴。他又想起来一点细节,心中翻滚这些不正常的浓烈欲望,并非黑战神的兽欲仍然残留影响他。
而是,他真的抚摸过那个人的腰。
那个人真的纵容过他。
一切都不是幻想,他没有疯,梦中的银影真的眷顾过他。
“卡许,请走过来。”年长者态度平和,声音很轻,好似不在乎能不能被顺利听见。“别耽误我的时间。”
那音量如果是对身边的人说就还好,非常礼貌。但对站在40米外的阿努什卡而言,就有点细微了。
年长者轻柔的傲慢像针一样,轻轻刺着阿努什卡的心,令他的肌肉紧绷起来,却又不是警戒的那种,而是一种更为隐秘的,几近欢欣时的肌肉紧张抽筋。
阿努什卡抬脚往前走之前,脑中直觉般闪过一道自我的声音:这个人对你而言非常危险,光是声音都能让你产生接近愉悦欢欣的僵硬。僵硬意味着失去灵活能动性,失去敏捷……他能从体外碰到你的心,捏烂你的心,你真的要……
年轻人再次把一切甩到身后,跑向月光下的天桥。
“晚上好,卡许。”时寸瑾对来到眼前的年轻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