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对不起。”

江之衡的视野，最终停留在叶远康的眼睛上。

从叶远康的眼睛里，可以看到江之衡濒死前的模样。

圆形的瞳仁以泪光将血色晕染开来，在殉道者的面孔上悬成圆环，层层轻波化作宁静祥和的福音，让神圣的灵魂化作不朽。

记忆水晶里装载的，不光是江之衡的记忆，也是一场关于人世的真相。

“我、我……”叶风茫然呆滞地打量四周，视线没有一个聚焦点，喉咙里仿佛被一块铁锭堵塞。

他想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脑就像是生锈的齿轮，即便想要勉强转动，也只能在“嘎吱嘎吱”的卡壳声中，摩擦出一堆锈灰。

“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大哥。你永远在闯祸，永远不知悔改，而给你擦皮鼓的却是别人。这次如果不是你上了那个女人的当，不是你非要留下那个不存在的死孩子，衡哥就不会死。”叶远康神情麻木地看了眼茫然的叶风，不知为何，心底激不起一丝情绪。

随着江之衡的死，叶远康心里属于“叶风”的那一块位置被整个挖掉，留下了狰狞的空洞。

叶远康侧过了头：“你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我不会杀你，但从今往后，我跟你恩断义绝。我们不再是亲人，你不再是我的大哥，我也不会让小安再认你当大哥，我们之间隔着的仇恨，是你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的。”

“小康……”叶风凝固的眼珠转了一下，里面的血丝也跟着蔓延开来，像是损坏的机器人重新活了过来。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叶远康的手，嘴里不自觉带上了哀求：“是大哥错了，不要抛弃大哥，小康，大哥会改，小康……”

“放开我。”叶远康以强硬之姿挣开了叶风，又一拳打在叶风的脸上。

“咔嚓~”

空气中传来一声脸骨开裂的脆响。

叶风向后栽倒，摔在地上，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不会杀你，但不代表我不会打你了。”

叶远康无力多谈，决绝地朝着庄园的方向飞去。

“小康！！！”

叶风看着叶远康的背影，莫大的恐慌化作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从小养大的弟弟要背弃他了。

他要彻底失去弟弟了！

叶风想要追上叶远康的步伐，但他刚要运转真元，便感受到彻骨的撕裂之痛。

“唔！”

叶风脸色一白，半跪在地，旋即又瘫倒下来。

他如同一条搁浅的鱼，挣扎几下后，便再也起不来了，只能徒劳地扯着腮帮子呼吸。

“常衡……真真……孩子……小康……”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叶风揪着心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皮肤发紫发黑，身上青筋异样地鼓起。

他几乎变成了一只狰狞的类人形怪物。

真元逆行，气血倒施，根骨受损。

“嗬、啊……啊……”

叶风七窍喷血，满头黑发转瞬花白，天阶中等的境界更是直接跌落至天阶下等，产生了不可逆的损伤。

“啊啊啊啊！！！！”

叶风疯狂抓挠着头发，不顾泥泞在地上翻滚着，嘴里发出野兽般声嘶力竭的咆哮。

曾经，他浑身上下长满了反骨，并且乐得如此。

但当他得知自己张扬耀眼的人生不过是老天为了毁灭人族而精心烹调的戏剧时，他崩溃了。

他的人生，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师傅和师兄的仇恨是假的，刘真真和孩子也是假的，只有常衡对他的爱护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