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暴雨之后,整整三年,村子里再没下过一滴雨。

作物旱死了,河水干枯了,连井水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

因为缺少粮食,村里体弱的老人先后去世,健壮的青年都瘦成了皮包骨,所有人都走投无路了。

“肯定是老天爷发怒了!如今的世道乌烟瘴气,老天爷就给我们降下了惩罚!”

“可是,我们犯了什么错?”

“不!我们之中肯定有人犯了错!是谁!速速承认!我劝你在老天爷面前自戕谢罪!”

村里人争论了一波又一波,今儿个说谁偷拔了谁家的菜,明儿个又说谁曾经酒后发昏说了污言秽语,人们互相认为对方有错,争到最后,竟如仇人一般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

血流下来,口渴至极的人咽了咽嗓子,如吸血虫般扒在对方的伤口上开始吸血。

疯了,都疯了!

最后,人死了几个,但天还是旱的。

又不是是谁起了个头:“我们祭拜了老天爷,但从未祭拜过河神!既然老天爷不愿松口,那我们不如请求河神重新填满干枯的河道,也可保我们性命。”

村里人又是一阵争论,他们村子的粮食都已经吃光了,又如何祭祀河神?

“不如,我们将村里最年轻漂亮的姑娘献给河神做新娘!”

村里最年轻漂亮的姑娘是他的邻家妹妹。

他曾经教导孩童启蒙有功,且凭借童生的功名,能方便从镇上稍来一些补助的水和粮,于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村里人暂且放过了他的邻家妹妹,转而将目光对准了另一个姑娘。

那姑娘开开心心地穿上红衣,然后被村里人带到了断流的河道中央,一斧子下去,脑袋没砍成,钝掉的斧头嵌在了脖子里。

于是,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斧头将姑娘的脑袋砍了下来,那姑娘狰狞扭曲宛若恶鬼的面容被红布盖上,村里人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大笑、

“这下,一定能下雨了吧?”

那姑娘撕心裂肺的惨嚎响彻天际,他在家中精神崩溃地搂着哭泣的她。

村里人都疯了。

他们要逃!一定要逃!

他们收拾细软,趁着夜色,悄悄带着她家父母外出,却被村里人逮了个正着。

他们又被抓了起来,他和她被分开关在另一个地方。

老天爷依旧没下雨。

“一定是我们没有献上最年轻貌美的姑娘,才没有满足河神的心思,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得弥补过错。”

她死了。

当他被放出来的时候,他只看到干枯的河道里多了一颗盖着红布的头颅。

他不顾村里人的阻拦,疯狂地咆哮着,怨恨这群为了自己活命就害死村里两个年轻姑娘的魑魅魍魉,也怨恨自己没有制定一个完美的逃跑计划,更怨恨这不公的上天。

他们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上天要这般报应他们?

一天,两天,三天……

老天爷依旧没下雨。

“肯定是陈平安那小子与新娘有牵扯的缘故,惹得河神不满了!我们这就杀了那个小子,替河神出了这口恶气,成事后河神肯定会给我们赐水的!”

三天三夜,他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虚弱得再无反抗之力,曾经待他友善温和的村里人将他如死狗般拖到了河道中央,然后……

“嘭!嘭!嘭!”

石块砸在身上,他青紫的皮肤、迸溅的鲜血、碎裂的骨头,似乎激起了所有人的狠意。

村里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最开始还会对着死人哭几声,但到后面大家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实在是麻木了。

麻木久了,心就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