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玙什么都没管,直直朝着海底而去。
神力被 翎卿抽走,昔日的神岛失了庇护,翎卿又对这个囚禁了自己万载的地方毫无留恋,压根没留东西保护它,任凭它被 海浪压垮,远远看去,像是一块卡在海沟中的石头。
翎卿坐在岛屿边上,身旁湖水和 海水混在一起,湖中大 大 小 小 摇曳生姿的莲花早已死去,只剩一池的残枝败叶。
非玙心往下一沉,说不上是安定 还是……慢慢走到他身后,跪坐下去。
“……非玙,亦无殊死了。”翎卿轻轻开口。
非玙深深低下头。
他心中有 无数复杂的情绪,巨石一样压迫在他心上,这些情绪是翎卿传给他的,很奇怪,翎卿从前也不是个看的很开的人,心思重是常事,但他从没觉得这么难受过。
从前总是浑浑噩噩、想着有 一天过一天算了的脑子仿佛背斧子劈开,一瞬间 清明起来。
总是快乐得像个小 傻子的黑蛟,一夜之间 ,再说不出 话来,沉默得可怕。
他曾在神明的庇护下生活了一万年,不知世事,无忧无虑。
到今天,一切都结束了。
“非玙,你说,我是神还是魔啊?”
翎卿望着远方深黑如墨的海渊,眼 帘下的瞳孔璀璨如晨曦。
他没有 问其它,只是问非玙,他是神还是魔?
非玙忽然哽咽得说不出 话,他死死攥紧了拳头,压在大 腿上,热泪全被 逼着从眼 眶倒流,深深拜下去,“您当然是神。”
“哦……这样吗?”
翎卿自岛屿边站起身,海水潮汐拂过他身边,长发从尽头根根化作雪白,一块漆黑的骨头忽然从他身上挤出 ,掉落在地,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 块……
这些他与生俱来的魔骨,一块块从他身上脱落下去。
新生的骨骼洁白如玉,骨髓中流淌着淡金色光晕,全身伤势快速痊愈,残破的身体在新生的骨骼下重获新生。
他身上的气息不断攀登,直至……和 亦无殊并肩。
“既然是神,就不能输给他啊……”
“你打不过我的,翎卿,你对众生没有 怜悯,怎么打的过我呢?”
昔日也是在这个地方,亦无殊笑盈盈地告诉他。
“我永远也不会有 这种东西的。”
翎卿伸出 手,五指缓缓张开,沉于大 海的白骨重新复苏,游鱼白骨忽然长出 血肉,懵懂地撞上珊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摆摆尾巴逃开。
死在战场上的士兵重新睁开眼 睛,倒塌的山林和 树木焕发生机。
草丛还是湿润的,草叶上露珠滚动着,蚂蚱从草丛间 跳过,泥土的腥气和 草叶的清香混在一起。
还有 山野间 的野蔷薇,大 丛大 丛地开着,热烈芬芳,香味躲藏在风里,掠过平野和 树丛,吹到他鼻端。
怜悯由爱始。
他回过头,看向这片他生活了太久的地方,细致地看过每一寸废墟,忽的轻笑一声。
银色神光在他身上扩散出 去,神岛开始重建,时光倒流回一个月前,翎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荧白如玉的指尖变得虚幻,进而化作一把 轻沙,散落在海水中。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消散了。
“一万年啊……”他低声说。
非玙胸腔酸涩,“殿下……”
“到六月十 五,你给我做一个风铃。”
翎卿说。
“要烧成 蓝色的陶瓷,或者用黑铜的小 钟,外 面染成 靛蓝色,下面挂上一把 钥匙,给我当生辰礼物。”
他说:“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