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的莲花沾了他的血,竟仿佛活了过来, 花瓣漫卷,显出些妖娆之态,可最终盛开时, 又是亭亭玉立一朵, 雪白无垢,结着小小的碧玉莲蓬。
他将莲花送回水中, 任它随水飘远。
翎卿没注意,兀自挑衅他。
他从前 也会做不屑讥讽的神情,只是那时他尚且年幼,下颌虽尖, 脸颊却圆润,孩童的脸做出那样神情总带三分稚气 , 纵是得意挑衅的模样,也不显气 人 ,只让人 觉得十分可爱。
亦无殊最喜欢挑在这时捏他的脸, 看他倏然 变脸, 大眼睛睁圆了, 恼怒地瞪人 , 心中便有种满足, 总要拿捏出个从容模样,装模作 样教他不要装大人 。
现如今他再 做这样的表情, 浑身却寻不出一点 从前 的娇骄气 ,眼角眉梢勾出的媚艳入骨。
亦无殊总忍不住习惯,想照从前 那样,捏一把他的脸,训斥他淘气 ,可手 心里的莲花沉甸甸的,这些经年的习惯让他感到一股局促。
就好像……眼前 的人 突然 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
这个人 ,有着肖似翎卿的脸,却和他截然 不同。
同皮同骨同血,却再 找不回从前 的影子。
这让他有种错觉,自己不是只出去了一日,而是出去了半生,分隔天涯,再 回到家中时,从前 日日相见的人 ,便悄无声息长大了。
陌生带来的拘谨让他喉头一哽,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翎卿撩起 眼皮,奇道他竟然 没像往日让自己别闹,也不曾毛手 毛脚来对自己的脸一通蹂躏。
不过这对他是好事。
翎卿放松往后一倒,扑通便没入水中。
“你去哪……”亦无殊想去捞他,手 浸入湖水中,仿佛伸进了冰湖,半只手 臂被那片水格外 寒凉的温度包裹。
翎卿只在这坐了坐,这片水就冷到了这个地步。
他被冷得迟了一步,没抓着人 ,只抓着一件轻飘飘散开在水中的外 衫。
是自己给他披上的衣服。
湖中心冒出连串气 泡,层叠挨挤的莲花自发分开。
翎卿破水而出,一手 在胸前 抓着非玙的外 衫,没让这一件也被湖水冲走。
湖中白莲层叠,碎冰浮动 ,凡他走过之处,水面凝结成冰,搭出一条稀碎浮沉的冰桥。
那道披散着黑发的纤瘦高挑的身影渐行 渐远,消失在湖心深处。
大雾涌起 ,淹没了他的背影。
亦无殊抓着衣衫,愣了一愣,反而笑了。
这闯完祸就万事不管,理直气 壮将烂摊子全甩给他,自顾自走远的模样,倒还让他抓着了一些过去的影子。
就算长大了,可这才一日,翎卿还是那个翎卿,性子又能变化多少呢?
无非就是……长大了而已 。
亦无殊抓着衣服的指尖紧了紧。
他记得他刚把翎卿带回来那一日,还盼着他快快长大,等到将来,给他搭把手 也好,再 不济,做个伴也不错。
天大地大,他总不是一个人 。
那时月绫他们还将他当成什么稀罕物,排着队来看他,神使们送来孩童的衣服时过于周全,一岁到十岁都有,他啼笑皆非,却还是将那些小衣服挂在衣柜中,想着孩子长大也就是一瞬间,很快就能用上。
夜里看着孩子在身边睡着,蒙着被子一头撞在他腰上,半边小脸肉嘟嘟鼓起 ,畅想着他长大了会是何种模样,那样漂亮的孩子,长大了也会十分惊艳吧?
可后来翎卿本性展露,他就再 没过这些念头。
他安慰自己,长大就是烦恼的来源,大人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