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不是大家子出身,却也是书香世家。虽然家中父兄恩宠,却仍只是以《妇则》《女训》《孝女传》《烈女传》这些教她。不是不识字的村妇,却竟从未如李玉娘这般侃侃而谈。明明该是不对的事,竟也让她说明竟似真有那么个道理一般。
那个“河东狮吼”的典故因是新近所出,她也是熟知的。两月前苏学士的诗传出时,郎君还曾以此作笑谈。那时她在心中暗以此为戒,切不可因妒嫉而被那些文人一只笔留作千古骂名。也因为这,刚一发现身环有孕,她便张罗着为夫纳妾,便是不想坏了她一向贤德的名声。
“妒妇也可做贤妇?”低喃出声,她眼中的茫然之色渐褪,抬起眼时已是一片清明。
“妹妹以后切莫再做此言。家里说说也就算了,若是让外人听了,会说我们顾家没规矩的。”说罢,便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想是何嫂那边也要你帮手的。”
施了一礼,李玉娘转过身后,脚步又是一顿。她刚才也是有感而发,一时倒忘了掩饰真性情。可话刚才既然都说得让人生厌了,倒不妨说得更深一层。
笑着回身,她自袖中取出那盒胭脂,躬身递上。“娘子,听小英说这是京城里来的上好货色,玉娘身微,实在不敢用这样的好东西。还是请娘子收回自用吧!”
鼻中嗅到一缕香,姜淑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口鼻,脸上白了一白。抬眼看着李玉娘平静如常的面色,一时竟也看不出她的深浅。!
第七章 胭脂浓
听着院子里隐约的人声,姜淑云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微隆的小腹。有些心不在焉,就连身边儿子同她说话都未曾听清。
此时,正坐在正厅左手边的偏厅里。窗子正对着厨房,虽然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形,可声音却是听得到的。
微微侧了身,有意在那有些杂的声音里听出李玉娘的声音来,却未能如愿听到她究竟是在说什么。
姜淑云此刻心中有些不安,拿不准李玉娘到底是有没有发现那胭脂的秘密。
她自幼本性良善,从未起过害人之心。可因着那一盒胭脂,她却是心中万般羞愧。此时更暗悔不该听了娘家嫂子的话,一时鬼迷了心窍竟做出这种下作事来。
心中惴然,既觉得看李玉娘的表情竟不象是已经知情的,又怕李玉娘早已知晓,把事情张扬出去。一时,心里乱成一团麻。
“娘?”
衣袖被人轻扯了下,她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拉着她衣袖的儿子。
“娘没有听昱儿背功课吗?”
听到儿子轻声问着,一张小脸上尽是委屈与失望。姜淑云一时也醒过神来,俯身摸了摸儿子,柔声安慰道:“娘怎么会没听昱儿背功课呢?昱儿刚才背得很好,娘听得甚是安慰。一会儿去了学堂,老师问询时也一定要这般流利。”
得了母亲的称赞,顾昱不禁笑生双颊,一张小脸也红扑扑的。
看儿子兴奋的表情,姜淑云也是高兴,便道:“昱儿好生念书,以后长大了,也要象父亲一样进州学,考进士,日后光耀顾家门庭……”
这却象是训导了,虽然顾昱只听得一知半解,却仍立刻站起身躬身应是。姜淑云见儿子知礼明事,更觉舒心。
大宋文风重,各地学府甚多,历史上出名的四大书院便出自此时。除了高一级的州学以外,就连各乡镇也皆有免费的学堂,谓之村学。而村学里教授知识的人,便被称之为老师。
凡在学龄的儿童少年皆可入学,只需按着俗例向老师交一些学杂费,宋时称“束??”,即可。
姜淑云轻声软语同儿子说着话,却突听外面小英清朗的声音带着笑唤道:“大郎起身了!娘子和小郎都在偏厅等着大郎一起用饔。”
饔,即是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