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个姨奶奶,唤进来知会声儿不过走个场面,谁真的要问她想法,谁又在乎她的想法呢。

她却较起真来,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许母端起茶盏慢慢吃着,就是不吭声儿,冯氏等几撇嘴似笑非笑。

桂喜也不焦燥,面色平静地耐心等候,许彦昭倒很欣赏她的勇气,遂温和道:“做生丝生意的席家大爷席景荣、遣管事送来节礼足有十大箱,指明是给二弟的。据吾闻二弟与他竞商会会长时有番明争暗斗,此后一直面和心不和,他今番趁二弟不在相送重礼,巧合之下多有蹊跷,必得谨慎待之。”又朝许母说:“礼单给二姨奶奶过目,她现识得字。”

许母面色沉郁,朝李妈扯扯嘴角,李妈便拿了礼单递给桂喜,桂喜谢了接过,垂颈细看,绸缎布料就近百匹,各类古玩玉器数众,甚还有两箱填满雪花银。

三老爷彦槐不以为然:“那席景荣家宏业大,生丝生意财源广进,送的年礼我们觉贵重丰厚,他或许还觉轻薄哩,我们许家也是见过世面的,大哥反在此疑神疑鬼,恐遭他人暗算的样子,十足小家子气。”

“你懂甚幺?”许彦昭叱责他:“你有见谁送年礼直接送两箱雪花银的?”

“怎地没有,二哥给乡下庄上的十几户长工送的就是银子。”彦槐不服气地辩:“老宅子好些年没翻修,终日阴森森的,跟二哥提过几次,他又不肯拿银出来,这有人现成的送来,大哥你就别再阻拦。”

“就这点出息幺.....” 彦昭还要待说,却被许母打断:“席家是送给二房的过节礼,二房的姨奶奶还没开话呢,你们俩爷们争个甚幺劲儿?”

冯氏几个揩手帕捂着嘴微笑。她又看向桂喜:“你来说说看,这年礼是要呢,还是不要?”

第一二一章 彰野心

桂喜听许彦卿提过席景荣两次。

一次是他为续任商会会长、因席景荣暗中使卑鄙手段而促迫纳她为妾。

一次是带她去花烟馆,那馆子他说起为席景荣所开,满脸的深恶痛绝。

桂喜看向赵管事问:“赵伯,今年二老爷可有备年礼送席家?”

赵管事稍思回禀:“呈报送年礼单子时,二老爷特意划去席家,表不再攀交往。”

桂喜心下有了主意,她抿唇道:“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来而不往,亦非礼。席家携贵礼相送,若是不报谓为无礼,而二老爷已表不攀往,既无回礼相还,何必再收他的礼授人话柄,图增麻烦!”

许彦昭笑着颌首:“所言极是。”

许母瞟了瞟三儿:“你还有何话要说?”

彦槐总是惧怕二哥的,二房姨奶奶都不肯收,他又何必惹祸上身,遂摆手道:“不干我事,怎样都好!”

许母瞪他一眼,含糊道:“就这幺办罢!”

赵伯在大府管事浸洇多年,也是老辣,他偏高声问:“我该如何回席家,请太太给个指点。”

“你问她呀!”许母擡起下巴对准桂喜。

“请二姨奶奶明示。”赵伯辄身看向桂喜,面庞暗含笑意。

桂喜原还要推托,锋芒毕露未必就好,况自个身份也不上擡面,却见赵伯使来眼色,不容多想便道:“年过太半,再送来礼已不是年礼,是生意往来交际应酬的礼,需得二老爷从上海回来亲自收受,我们做不得主。”

赵伯领命而去,房里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每个人都敛起笑容,若有所思的样子。

三老爷把最后点绿豆糕塞进嘴里,指着一事起身溜走了。

许母只道身子疲倦要继续躺会儿,冯氏推着许彦昭先行,其他相继跟随在后。

待房中无人,李妈盛了碗鸡汤给许母,轻轻说:“喛,今儿二姨奶奶出尽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