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声应是,下去备车贵妃安睡,自然是不能再用辇。

卫昭抱着她,缓步走下石阶。

他环顾四周,如往日寂静。平日再稍晚些,他推门而出时,看到的总是相似的景天边落日孤悬,远处宫殿庙宇影影绰绰,身边空无一人。

而此刻她在他怀中,夕阳也觉得温暖,他只想立刻和她归家。

在这安宁的氛围中,他蓦然想起她累得几乎快昏睡前,还央着他让她见父母的可怜模样,周身又被寒意笼罩。

他想象的家,可只有他们二人。那她必须也是。

钟薏醒来时,已是深夜。

灯盏被婢女贴心熄灭些许,只留下几点柔和豆光给她照明。她骤然坐起,环顾四周,发现偌大殿内只她一人,寂静得叫人心慌。

缓步踏出内殿,夜色微凉,宫灯轻晃,映得廊道一片暖黄。

红叶守在门外,见她醒来,低声:“娘娘可要用晚膳?”

她没胃口,便摇了摇头。

红叶见状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为难的样子劝慰道:“陛下在偏殿批奏折,若是等会回来看到娘娘什么都不吃......”

钟薏终究点点头,在桌边坐下。

勉强用过一些养胃的细羹,她放下碗,见卫昭还没回来,想起今日混乱之中,飘落地面被浓墨蘸湿的信。

她想尽早寄出去,便趴在桌上重新提笔写了一封,盖上自己的印章,终于完完整整。

偏殿内,灯火摇曳。

卫昭今日耽误太多时间,又舍不得离她太远,积压的公务便只得趁她睡着时处理。他一手执笔,一手翻阅案牍,目光沉敛。

朝中事务、军机调度……每一桩都至关紧要。

袁孙二人主张的地方试点推行已小有成效,许多寒门子弟主动报名,每日的情况如实汇在他案上,然而仍有顽固旧臣或拖延,或抗拒。

他垂眸,扫过奏折上的名字。

这些事都不足为虑,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屈服。

真正让他思索的,还有另一件。

该如何找一个理由,让钟家彻底远走高飞。

第二日早朝结束,钟进之走出殿门,便被韩玉堂叫住:

“钟大人,陛下召见,请随奴才来。”

“诶!”他赶忙告别同僚,提着袍角跟在韩玉堂身后。

这是他头一回来正元殿,大殿气氛肃穆,韩玉堂进去通报后才笑着对他说:“钟大人,请吧。”

他小心翼翼迈过足膝高的门槛,一股舒爽凉意扑面而来。

绕过帘帐,天子一身深色龙袍,眉目锋利,唇薄高鼻,端坐于其后。

他淡淡扫来一眼,眉宇间的沉敛威仪让他心头一紧。

钟进之垂下眼睑,恭敬跪拜:“臣钟进之,参见陛下。”

他心里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断不敢以外戚身份自居,便是磕头也格外小心。

“钟侍郎在京中还适应吗?”皇帝温润声音悠然响起,语调平和,和方才堂上全然不同。

钟进之揣摩这话里的意思,小心答:“承蒙陛下关心,臣一家得以来到京中,一切都好。”

“嗯。”

气氛再度沉静下来。

钟进之没有被他免礼,只能继续跪着。

“贵妃昨日同朕说,思念你们。”皇帝语气不变,仿佛要跟他拉家常。

钟进之身形一顿,陛下突然提起贵妃做甚?

他不敢再迟疑,斟酌着顺着话头:“贱内也颇为思念娘娘,前日还说......”

“你觉得,对吗?”

钟进之话音陡然被打断,心中一沉。

“你们照顾她半年来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