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薏垂下眸,没再追问。
她有些烦躁,又说不上来为了什么,伸手随意在梳妆盒里拨弄,发出一串串哗哗声,听着更是吵人。
她随意捻出一支白玉笄。
笄身冰凉,尾端极其圆钝,中间一条突兀的金丝线,因此更显笨重,上面雕了一朵似花非花的图案,不甚分明。
她举到烛火前,盯着那花看了片刻,眉心微蹙:“……这是花?”
红叶看着她神色,笑着应了:“小姐没有半点印象吗?这是您去年从集市挑回来的,那时您还说做工虽差,可玉质好,日后拿来打趣也不亏。”
她“哦”了一声,像是想起了,又像什么都没听进去,将玉笄随手放回盒中。
钟薏低头捡起另一支更细巧的珊瑚簪把玩,眼神不自觉落在那笄上。
她原本不是会买那种工笨的东西的。线条太粗,纹样模糊,看久了甚至有点……刺眼。
可她又记不清这东西究竟何时来的。
也许真的是自己挑的罢。
人,都是会变的。
红叶站在她身后,手指握着青丝,心跳已逐渐加快。
这支簪子是小姐宫中的随身之物之一。是当初她出宫时包裹里背着的,一并被陛下吩咐送了过来。
红叶记得,那日东西一来,关大人还特别叮嘱要千万护好了,可现在小姐竟像从未见过。
她果真已忘得干净。
夜雨如丝,翠云的身影在雨幕中一闪而过。
听竹居后的竹林寂静无声,雨水顺着枝叶滴落,映着朦胧的天光,仿若溅落碎银。
她取出刚写好的信件,交给从树上跃下的侍卫,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将此信交给陛下,事关小姐。”
第14章 “实话是,我这几日,很想你。”
侍卫默然接过信件,转身隐入夜雨中。
翠云驻足片刻,抬头望向被乌云遮掩的天幕。
自幼习武的她耳力远超常人。下午钟薏与钟志尔的对话,她在屋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小姐现在是否起了疑心,但她必须将消息传给天子,好有所准备。
她与红叶不同,小姐刚来京城时,她便奉命被安排到小姐身边,表面伺候,实则保护,至此已有近三年。
她这副嗓子便是在救小姐的那场火灾中毁的。陛下念她有功,小姐失忆后身边的人几乎都被换了一遍,唯独她被唤回来伺候。
雨丝顺着她的眉骨滑落,打在脖颈上,触感冰冷。
钟薏刚到上京那年,走哪儿都像一轮明亮的日头,照得旁人移不开眼。她也一样。那时候的她,喜欢小姐,会偷学她梳的发式,别别扭扭,然后被她发现,亲手教她。
她在小姐进了东宫后便奉旨离开,去了别处,再见她时她便已经失忆。
再如何怜惜,也只能深藏心底。
雨声愈密,竹林深处,只余空荡的竹影轻轻摇曳。
*
昨日一场春雨,今晨天色一碧如洗,空气中残留被洗净后的清甜气息。
钟薏坐在梳妆台前,刚被翠云温水拭过面,鬓发还带着点潮气。
昨夜大概是雨声吵人,她半夜才睡去,现在精神萎靡。
刚想着吃过早膳再回去补会觉,捧着一方淡粉请帖,神色欢喜:“小姐,苏小姐差人来请,说是映月节当晚要在浮玉台设宴,请您一定赏光。”
钟薏接过,嘴边弯出笑。
映月节是自太祖朝便流传下来的旧俗,每至春末京中便要张灯结彩一夜,百姓出门游灯赏乐。坊间那一夜通常是灯火通明,人潮如织。
也是年轻人最盼的节令之一。
帖子是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