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薏唇边还挂着笑,语气更轻了些,像真在逗狗:
“怎么,不听主人的话吗?”
许久。
卫昭终于垂下眼睫,弯腰端起自己的那只碗,走过去,蹲到阿黄旁边。
然后低头,吃饭。
一口一口。
依旧发红的手指捏着碗边,动作规矩,安静地吞咽,米粒落在指节上,又一点点被他舔回去。
阿黄被他吓到,夹着尾巴躲去了角落。
钟薏坐下,执起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她忽而察觉到异常。
这些日子,他每日劈柴烧水、洗衣煮饭,她让他做什么便做,从不多言,也不多靠近她一步,连夜里都悄无声息,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他太安分,像是真的知道自己过错,在这里赎罪。
钟薏没再看他,低头自顾自吃饭。
第85章 红色的字迹生生钉在他皮肤里
钟薏近日越发警惕。
卫昭老实得过了头。
她本以为他白日里装得再像, 夜里终究还是会偷偷来像从前那样,摸黑回到她窗下,蹲着不走。
可她熬了好几个大夜,等到油灯都灭了, 也不见那人影子。
他确实不在。
她反倒更不安。
越是这样不吭不响、规规矩矩, 她就越觉得他在憋着什么。
安静得太不正常。
她得做点什么。
她得时刻提醒他, 他不过是个犯错的奴才, 不配、也不准再动别的心思。
又是一个下午,暴雨乍来, 雷声滚得天地俱白,雨柱砸落,像要将整座小院吞没。
钟薏坐在坊内熬药,火刚添旺些,在锅底下哔哔剥剥作响。
她侧耳听着廊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雨砸在檐角, 水声一重一重地盖过来, 她却听得分明。
她冷不丁命令:“去挑水。”
她知道那缸水昨日才刚满,根本不需要卫昭再去。
只是他干完了今天的活,前一刻又在门边看她, 目光不老实,藏着她最厌恶的那种意味。
她没当场发作,只换了种方式折磨他,让他滚出去
去抱着水缸在大雨里走一遭, 把那张装得温顺的脸泡烂。
水缸很大, 需要双手环抱才能稳住, 想撑伞是不可能的。
他若真听话, 就得全身湿透才回得来。
卫昭果然没问,只应了一声, 抱起水缸,转身出了门。
钟薏没抬头看他,只在他背影彻底被雨帘吞没那刻,唇角一点点抿直,将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意压回去。
院里无井,要挑得绕出坊口,穿过整条主街,再从侧巷回来。
雨砸得极重,一层层水帘封了天光,打得屋檐作响。
她低头添了些柴火,强迫自己不去想。
可不消一刻钟,他就回来了。
人未入屋,一桶水已稳稳抱在怀中,水线高得几乎要溢出,却一滴未洒。
卫昭立在门口,浑身湿透。
雨水顺着发丝、眉骨、颧边,一滴一滴滑下来,沿着削瘦的下颌没入衣领。
脖颈苍白,锁骨清晰,连喉结都带着一股冷意。
他没有往前一步。也没出声。
钟薏从药锅前抬头,看到他那副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只觉心烦。
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站在她眼前,湿答答、死沉沉地晾着,一句话不说就等她忍不住。
她偏就不让他得逞。
“你这幅样子想做什么?”钟薏恶声,“走远点,别把我屋子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