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柔问,语气像是熟悉的撒娇,又像是死人缠着她索命。
她猛地挣扎,却发现手腕又被那个金锁牢牢扣住,冰冷的环扣像活了过来,越缠越紧,扯也扯不掉。
“跑什么啊?”
他用下巴蹭她的脸,湿冷的血一滴滴落在她颈窝,一边蹭,一边轻声,“我找到你的梦了。”
“下一次,我就能找到你的人。”
“到时候……”
他唇贴上她耳骨,吐息冰冷。
“我们一起下去,好不好?”
第79章 风景是新的,人也是新的。
钟薏回过神来, 颈边的伤口痂痕未褪,此时骤然开始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把自己蜷成一团,脊背抵着床柱,手在榻上摸索。
直到摸到那柄枕下藏着的小刀, 她才被像扎醒, 倏地收手回来。
她盯着桌上烛火旁飞舞的小蛾, 许久没有动弹。
那梦太过真实。
像他真的伏在她身边, 带着湿冷的血气与诡异的温柔,低语着、笑着要将她拖下去。
一夜坐到天明。
*
第二日, 钟薏去云来酒楼找了娘亲。
飞檐凌空,层楼堆叠,一看便是极用心思修葺过的地方,比起京中名声在外的翠云楼也丝毫不见逊色。
太妃说,宛容这些年未再嫁, 在苏州置了大宅, 独自一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钟薏站在楼前。
明明绕了许多年,兜兜转转,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原是带着太多执念来的,想着如卫昭所言,该见上一面,问一问她抛弃自己的苦衷, 寻一个答案, 好让这一路奔波看起来不那么徒劳。
她以为自己会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可真正站在这的那一刻, 脚步却滞住了。
她在来的船上想过太多遍, 甚至梦里都在排练相见的第一句话。
她想告诉她,爹已经病逝;她独自一个人过了好多年, 走得很远,还受了很多苦。
可这些话,忽然都堵在喉头。
钟薏抬头望了一眼那块硕大的招牌,掌心湿了一片。
门前的小厮见她神色犹豫,试探着问:“姑娘可是容掌柜的甚么亲戚?”
她怔了下,问他为何这样说。
小厮笑道:“姑娘莫怪,小的眼拙,可姑娘风尘仆仆,且眉眼间……与我们掌柜的,着实有些相像。”
她垂下眸子,沉默半晌,才轻声道:“不是,我只是……久闻芳名,来此探访。”
小厮点头,没追问,笑着道:“掌柜常年在外奔走,姑娘今日怕是无缘碰见了。”
她点头,走进酒楼,默默在角落坐了许久。
客人不多,小厮以为她真的是慕名而来,便一边替她添茶,一边讲些旧话。说宛容如何一人撑起这家酒楼,如何与人周旋、扛事,女子之身成苏州一方巨富,说得绘声绘色,眼里尽是敬佩。
钟薏默默听着,目光落在楼中华丽的装潢上。
直到杯中茶凉透,她才开口问:“那她……过得好吗?”
小厮笑了:“姑娘这话问得奇怪。富甲一方,既无夫子拖累,也无婆媳烦心,日日可行可游可交友,快意无拘,如何不好?”
“我看呐,天底下就没几个女人比她过得还自在的咯。”
她听完,笑了下,没再多问。
傍午时分,钟薏回到客栈,带上包袱,一个人上了路。
时值秋日,气朗风清。
沿街桂花飘落,风拂过耳畔,带来清爽凉意。
她走在喧闹人群中,心却出奇地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