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地抚摸了下他的脸,点了点头,跟在他身侧。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我近乎一夜未眠,便早早地从老家床上爬起来。
村里老人总是起得早。
刚开门,便瞧见奶奶已经在餐桌上吃早餐,桌上是白米粥和腌萝卜干,还有两根油条和块馒头。
“昨晚你去梁家了?我听说梁老师昨天下午人没了”,奶奶知道我打小常去江家、梁家走动,对此并不觉得稀奇,单纯只是问候。
“对,小时候他疼我,过去看看”,我坐在餐桌旁,饿了一晚,此时依旧没有胃口。
“哎,好人总是不长命,人的归宿都是死亡,他这辈子功德做尽了,也没什么遗憾”,奶奶嘱咐着我:“你去送他一程是应该的,但不要和梁家孙子辈走得太近,这节骨眼上,你没有比较合适的身份天天往祠堂跑,不合适”
“我和同事换了个班,今天过去尽尽孝意,就回市区,后天的送葬我就不去了,我想他会理解的”,我扒拉着奶奶准备的白米粥,说到这如梗在喉。
“人生在世,就活起伏,图个自在,生老病死,都是天意,天意难违啊阿越”,奶奶将桌面上的油条和馒头安放在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轻叹了口气,便回房了。
十分钟以后,我开着车,停到了梁仕沅家门口不远处的道路上。
梁爷爷生前结的都是善缘,不少学生和家属朋友来祭拜,我车绕不进去,只能停下徒步而行。
到了祠堂内,我放眼看过去,梁家人整整齐齐地全在,梁楠升一家三口,还有梁舒母子,就连多年未见的梁铭俊叔叔也来了。
真是久违的和睦。
我远远地望向梁爷爷的棺材,突然悲感来袭,人们总是在生前斤斤计较,分毫不让,而在死后才开始缅怀,又有何种意义?难道离世的人真的会在另一个世界,因为死后的这些,感觉到圆满?
梁楠升的双眼囊肿,想必私下哭了不少。
我伸手接过他这个内孙送过来的烟,往前跪拜了三下,将香烟埋在香土里。
赶在泪腺发挥之前,我匆忙地从压抑的祠堂内退了出来。
平日里种满绿植的院子,此时被各类追悼的物件所挤满,桌椅,花圈,还有些旗子丧服,零零散散地占据着,临时搭建的黑色大棚下,人声鼎沸,我却觉得格外苍凉悲决。
看着这一切,我快踹不过气来,一口气跑到道上的车旁,再回头时,梁仕沅不知何时跟在了我身后。
“你没事吧?”,他察觉出我的不对劲,话里里充满关怀。
“没事,就是里头人太多了,我不习惯就出来了”,生怕他担心,或者再次触发他的悲痛,只能撒了个谎。
“没事就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市区?”
“待会就走,下午还有工作”,日光很大,落在我们的身上,我淡淡地开口回他。
“我公寓里的电脑和暖气忘关了,还有室内的绿植也帮我照料一下,我估计要奔丧完再回去”,他轻声细语地交代着,口吻平静,如果不细究的话,压根分辨不出声线的波动和细哑。
“我知道了”,我绕过去主驾驶,准备开车起火,而后右手拽紧了车门,拘谨地站着,总算开口对他说了句:“仕沅,节哀顺变!”
他不再说话,但他悲锵的双眼还是出卖了他。
38.仙人掌常青
梁爷爷出殡那天,泉城下了场为数不多的冬雨。
我当天有两台准备了很久的重要手术,所以没有回去送葬。
提前两天回了市区,我除了正常的工作外,便是驱车到梁仕沅的公寓里,去帮他关掉电脑和暖气,给仙人掌稍微移了个角度,浇了点水,顺便检查有没有遗留下的其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