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自知罪无可恕,如今事情既然败露,但求一死。”那大夫朝李湛磕了个头,转而朝纪轻舟道:“但求纪小公子能朝王爷求个情,饶了下官的家小,他们远在西北安居,与下官已经多年未见……”

那大夫说罢又朝纪轻舟磕了个头,看起来竟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坦然,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今日,虽依旧有些惧怕,可并没有任何要抗辩的意思,唯一所求就是希望李湛能放过他的家小。

纪轻舟自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朝他求情,因为那日在王府,这大夫虽然因着职责所在朝老王爷汇报了情况,可他还是出于恻隐之心,暗示了纪轻舟,否则纪轻舟自己恐怕都不知要何时才能发觉此事。

换句话说,这大夫那日朝纪轻舟的暗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帮了纪轻舟很大的忙。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这大夫与他虽然立场不同,却还是对他释放了一丝善意。

这点情分,纪轻舟还是愿意领的……

“老王爷当初是如何吩咐你的?”纪轻舟问道。

“他说凡事都是天意,不可太过勉强。”那人道:“但他既然答应了先帝,便应该忠君之事……所以他吩咐我尽力一试,但也说过若这一试不成,便全当是天意如此,不必再执着。”

纪轻舟闻言轻笑了一声,开口道:“所以你才故意将那几味药的分量减轻了一些?”

纪轻舟当时听唐恕说那药的分量不足,便有些奇怪,心道若下药的人知道该用什么药,怎么会蠢到在分量上出了差错?如今听这大夫一说,才恍然大悟。

那人闻言略有些惊讶,没想到纪轻舟会留意到此节。

“下官几年前离开西北的时候,家中有个尚未出生的孙儿……后来犬子写信过来,说那孩子先天体弱九死一生,好在捡回了一条命。”那人叹了口气道:“下官自幼学医,一身悬壶济世的本领,实在没料到到头来要去戕害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

纪轻舟看着眼前这大夫,忍不住暗道,这些搅在朝堂争斗里的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他们能做的选择又有多少是发自本心的?

有人是身在其位不得已,有人则是命不由己……

“你想替他求情?”从帐子里出来之后,李湛开口问道。

纪轻舟叹了口气道:“他死到临头,都想着要为家中那体弱的孙儿积福……”

“那便放了吧,允他回西北和家人团聚。”李湛开口道。

纪轻舟闻言十分惊讶,没想到李湛竟然会这么痛快。

“你不会觉得我这样……太优柔寡断了吗?”纪轻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