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闭着眼,平复了一会儿,把指尖的颤抖压制下去,才睁开眼。

“淮裴,你恨他吗……那个移植了你父亲心脏的人?”

淮裴垂下眼眸,眼神晦暗不明,淡淡道:

“……谈不上恨吧,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活了,但我也不会原谅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在这件事里有多无辜,他都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我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共情一个伤害我家人的人,哪怕他不知情,哪怕他一直活在愧疚里,甚至最后拿命来赎罪。”

对啊,伤害已经造成了,愧疚又值几个钱呢?

景佑:“其他的人呢?”

他拼命回忆前世,但他前世对于淮裴的印象太过于遥远了,两人在战场上那遥遥一见,竟然就是他一生中和淮裴最接近的时候。

后来慕燃反叛,淮裴也叛出了联邦,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去报仇的吧?

果然,淮裴说:“杀了他们。”

景佑润了润嗓子,轻声问:“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办?”

“原本打算……找个机会离开联邦,”淮裴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找机会积攒力量,给我父亲报仇,但是……”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离开联邦,就被景佑带到了帝国。

联邦决定放弃他的时候,淮裴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还记得孤儿院的墙上挂着一条横幅,让孤儿们感恩国家的养育和栽培。

他从小接受的也是这样的教育。

于是,他怀抱着满腔热血,还有对父母的思念,沿着他们前进的道路出发了。

他以为他是“子承父业”,一路高歌猛进,沿途收获了无数鲜花,也经历了无数黑暗。

他从没想过要退缩,因为他是联邦军人的孩子,他不能给父母丢脸。

直到……他在道路的尽头发现了自己父亲的尸骸。

对祖国的温情和眷恋早已被磨灭干净,剩下的只剩满腔的仇恨。

前路茫茫,每走一步都是鲜血,每走一步都可能跌进万丈深渊。

就在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的时候,景佑把他要来了帝国。

景佑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语:“那你来了之后呢?”

景佑突然发现,他好像还没关心过淮裴的想法。

一直只是他想怎么样,淮裴被动地配合着他,他获得的一切信息也只是他以为

一开始只觉得他识相,后来偶然发现这个人本质“纯良”,逐渐信任他,把他带到今天这个地位,但淮裴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淮裴眼神游移。

景佑看了他一会儿。

淮裴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一开始没什么想法,就想着活下来……不管你怎么羞辱我折磨我,都一定要活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景佑默然:“所以你觉得,我要你来,就是为了羞辱你折磨你?”

原来淮裴是抱着这种“必死”的心态来的?

那他最初那段时间的小心翼翼,整天足不出户,就在自己卧室里撸猫撸狗……还真是很好理解了。

跟什么两人的地位差距和恋爱中的主导权压根没关系。

在这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心理变态的虐待狂,要他就是为了折磨他,生怕一出门就被他抓到把柄吊起来抽。

该感谢淮裴胆子大,没有直接把他当做贼一样来防吗?

淮裴辩解:“……不然我还能怎么想?你痴心慕燃的事情传的到处都是,别说帝国,联邦街上随便找个人都能说出一两件来,我一开始以为你要给他报仇,故意挑了我来折磨。”

他也冤枉好不好。

慕燃被抓跟他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这黑锅就扣到他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