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酡颜一点都不后悔当初所作所为,说:“为官者若不能为民请命,那便是最大的祸害。想敛财发达反被玩弄于股掌之中,欲两袖清风又忌惮强权,害怕匪贼。一个跳梁小丑,搭台等人看笑话。”

第一次见李酡颜这般义愤。屠云忽然想起刚来鹿灵那时,病入膏肓只有他一人来探望,大抵每位县令初来时他都是诚心实意对待,寄予厚望。

只不过后来次次失望,才没了热情。

屠云:“药铺、皮草、水烟坊、瓷窑,你做的这些生意有什么牵连吗?”

“北襄道地药材多,皮草也是特产之一,这两者本地不挣钱,但离了北地就大为不同,在南方价格飞升。”

“水烟坊的女子不是北襄人吧?”倾城的口音偏南,如侬软语,动人心肠。

“嗯,北襄人性情粗犷,江南女子对他们甚有诱惑,看她们唱曲起舞,就觉得自己到了真江南。”

屠云笑了,“你也是吧?”

这屋里屋外的一切,都是见证,他心里肯定十分向往京城。

他声音微微起伏,似是不敢问,“京城...不知如何了。”

“对我来说一直都差不多。”屠云说:“等这边事情忙完,我带你回京?”

李酡颜摆首,“不必了,过去都过去了,再想也没有意义。”

这么多年,他总是习惯用这话来骗自己。

两人相拥一夜,至次日清晨才睡眼惺忪醒来。

晨光酥清,房中一片白亮,屠云转头,李酡颜竟然没醒。

她笑吟吟侧身看着,晨光在他脸上浮动,俊眉修眼,气度温和。

“主子”亓官敲门进来,惊醒李酡颜,昨晚吹烛,忘了落闩。

床内的屠云躲进被子,李酡颜侧起身,背向亓官,手臂下意识护住屠云。

“怎么了?”

“额...”亓官一阵懊悔,忘记昨晚县太爷没走,“卯时了,该洗漱用早膳了。”

“下去吧。”

亓官急急迈步离去,屠云听到门响,从他怀中探出头。

“我说的没错吧,这个亓官,除了长得不错,真是一无是处。”

“长得如何不错?”他问。

屠云欲张口答,李酡颜就把手臂抽走,下床穿衣。

“生气啦?”屠云坐起来,余光扫他。

李酡颜拿过她衣裳,递过去,“我这人小气,县太爷还是改改嘴上毛病,别见到平头整脸的就夸。”

李酡颜穿上外袍,对镜梳理长发,一半挽于头顶,玉簪簪住,一半披散在后背,动作十分快速。

屠云穿好衣裳下床,看他起身,一屁股抢到凳子上,梳子递过去,“你给我也梳梳。”

见她乖顺灵巧,李酡颜接过梳子,心气又平了。

早上吃过饭,屠云回了一趟县衙,看了看毕良划好的苦役名单,加上王庆和阿邦几个,一共二十个人。

“大人,这些人不够。”

“放心,我讹...咳咳,殷家给了这么多钱,雇人就是。至于崔萍儿她们,就负责做饭。”

“是”

屠云拿出一张白纸,让毕良来研墨,提笔时又忽然顿住,看向毕良,“你觉得多少工钱合适?”

上次没听毕良的,结果到现在除了殷施琅和阿四阿超之外,根本没人看得上二两银子,这回还是采纳一下毕良的意见。

毕良为难,恐屠云不能接受,“县太爷想写的多少就写多少吧。”

“那不行,你是典史,县衙重事,你怎么能不参与呢,快说。”

毕良一下有了被重视的感觉,心里一瞬舒坦不少,说:“城里的劳工有按天算的,也有按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