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2)

不过是看爷爷的看法。

我跟爷爷说暂且还没有太明确的意向。

爷爷沉默半刻,说年轻人做事情要有方向,我迟早要接家里的班,政法大学或是外交学院,要看我想走什么路。

我心向下沉了一沉,爷爷对我已是偏袒,家里长辈或是同辈的路,向来都是爷爷一手定下,唯有我这里仍下放了些选择权。

我不再敢提我的想法,只是点头,似乎在爷爷这里,我高考后回到B市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是我曾经迫切要做到的事,此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是那年家里出了一件大事让事情有了转机。

万家同司家向来在政事上有分歧,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知为何我在那年回京后屡次在家中听到司家的名字。爷爷甚至在一次吃饭时因接到一个电话勃然大怒,离席而走。

我离家已有六年,难免对家里的事有些陌生,却正因我的经历让我得知了事情全貌。

由于我鲜少归家,大部分时间又不出现在客厅等地。家里一些做事的人并不知我所住的那个房间有人。

我向来在夜晚难以入睡,尤其是泠泠不在身边的时刻。

我在夜半时分听到一声异响,警觉地开了房门,面前的人让一向冷静的我也差点喊出声。

门前是我的表哥万俟峥,他浑身是血,横躺在地,我本要叫人,却感到他拉住我的裤脚,示意我不要出声。

那时我心中的震动时至今日仍无法消怯,那夜我不知何来信念和勇气,我一向钦佩我的爷爷、我的父亲,却连缘由都没有问就帮助表哥逃至香港。

我至今无法想明白那个原因,我同万俟峥并无过多接触,他五岁时才被送到万家,是外传的私生子。可也许是因为我在那一刻嫌少地同面前的人心意相通,那双即使忍受剧痛也冒着光亮的眼睛,让我心骤然一痛,我似乎在那一刻意识到,比起归往,我心中占上风的是逃离。

我在隔年春天收到表哥从香港寄来的信,信里他向我陈述谢意,并同我讲述了他的爱人。我看着信笺上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惊讶,原来表哥是为了波波姐才背离家族。

信件末尾说他并未在异乡寻到爱人,寥寥几笔惹我也难耐非常,不知表哥如何在香港苦度这些时日。我破天荒地用力拥紧身侧的泠泠,我将她吓了一跳,可她似乎察觉到我的悲伤并未挣脱,甚至用手轻轻安抚我。

在妈妈去世后,我从未感到如此幸福,却也从未如此害怕再次失去。

我听到泠泠小心翼翼地叫我“陈忆许”,那是我第一次完全自愿地接受那个名字。

我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闷着声说:“嗯。”

她又轻轻拍拍我的背:“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也许就是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也许我真的并不是迫切地需要回到B市,回到父亲和爷爷身边。

我只是迫切地想要回到家里。

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在我面前徐徐展开,也许走那一条道路将会意味着永远失去爷爷和父亲的帮助,意味着前所未有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