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道:“嗯,待会儿我去跟老叶打个招呼,他要去拓南道,咱们要分手了。”

沈识微道:“这倒不用,你和老叶的缘分还没尽呢。咱们和他一起去观音渡过江。”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江?什么意思?”

沈识微道:“不去归云的意思。”

我把满把牛肉往地上一掷,其中一条居然真的像箭般刺进了泥地:“沈识微!你刚才吐血了!你当我瞎哪?抹了我就看不见了?”

听我揭他的短,沈识微眉毛一抬。就像城门升起,他眼里冲出一队怒骑。但眉眼虽在发怒,他唇边仍挂着笑:“不劳秦师兄多虑。识微自会保重。”

我道:“你要保重,赶紧去归云找个大夫看看!不要命了?”

沈识微的笑容越来越凶狠:“只怕去了归云,才真是不要命了。”

我又气又急,喝道:“说人话!归云怎么就不能去了?今天我绑也把你绑去归云!”

沈识微盯了我半晌,突然嗤的笑了一声,他重又在断墙上倚下:“你要有本事,便来绑吧。”

我三尸神暴跳,恨不能上前一脚把他踹翻,捆个四蹄攒天。但一想到他伤得不轻,尤其是怎么伤的,纵有燎天的怒火,也只能憋回腹中阴燃。

我只得低头恨恨地喝了口瓦罐中的水,把罐沿咬得咯吱一响我们抬杠的这会儿功夫,水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逝了。

望山跑死马。说是观音渡在前面,但我们走到近午,它还在看不见的地方。

我只嫌路不够长,盖因我还没把沈识微不去归云的打算拧过来。

他此刻步伐已越来越拖沓,却偏偏一定要走在我前面,我心里又气又笑,冲他道:“沈师弟!……唉,我累了,咱们歇会儿吃点东西吧。”

他瞥了我一眼,似有不悦,但我在路边找了个平坦地方坐下时,他还是跟过来了。

如织的人流涌过,早上我们吵了那一小架后,就再没说过话。

非但不说话,简直看也不想看对方。这会儿沈识微像个监控镜头般来来回回地死盯着每一个路人的脸。

我却忍不住偷偷看他。

他此刻肩头微颤,胸膛起伏。

过去哪怕血战正酣,沈识微的呼吸尚没有一丝紊乱,此刻不过是寻常赶路,我们又已坐下来了许久,他居然仍调整不了气息。

恐惧像只小鼠疾奔过我的胸口,我没看清它的首尾,一闪而过细尾巴却挠得我心头肉发颤。为了吓走它,我忙高声说话:“真要过观音渡?”

沈识微头也不回,声音里满是疲倦:“你比娘们还啰嗦。”

我掏出条牛肉递给他。今天早上他一口东西没吃,现在拿在手里,过了好久,终于像下定了决心般把牛肉一条条撕开。

我也学着他撕牛肉,指甲盖都快掀掉了,才积攒了涮锅钢丝球般的一团递到他面前。

他一愣,倒是卖了个面子接了过去,真跟咽钢丝球一般,皱着眉咀嚼着。

我忍不住道:“沈师弟,就当我不是怕你死在路上,是为了自己真不想再走了。咱们去归云,成不成?”

沈识微闭上眼,拼命吞下嘴里的牛肉,我看他这般艰难,真怕他又呕出血来。

他歇了一停,方才说话。

“秦师兄。”他道:“我们这一路争执甚多,你虽答应听我的,但一遇上事,从来随心所欲,全无挂碍。这答不答应,在你看来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面红耳赤,讪讪道:“算我食言,将来必肥。但之前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么,沈师弟别和我一般见识。”

他冷笑道:“那现在又如何?”

我自知理亏,只得咬牙道:“听你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