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找到一辆熊熊燃烧的板车,对视一眼,都开始麻溜儿脱衣服。沈识微要脸,还穿着贴身的里衣,我要命,扒得只剩一条裤衩,恨不能把自己架在火上翻几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横七竖八丢在火边的衣服上抽离出丝丝雾气。

沈识微的黑氅是件神物,刚才沾了水,裘毛一簇一簇支楞着,现在略一烤干,又变得油光水滑。他身披貂裘,把头发也重束了一遍,竟又有了三分光鲜。而我贴在火边,几乎被烧光眉毛,皮肤刺辣辣的疼,也不知冻的还是燎的。饶是如此,我仍觉着自己是个垃圾杂物冻成的大冰坨子,热气永远传不到心子里。

不过好歹手脚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咬紧牙关,开始往身上套半干的衣服。

沈识微唤住我:“你要做什么去?”

我道:“我去看看……能不能救人。”

沈识微匪夷所思地盯着我,见我是认真的,竟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救人?如今自保都难,你要救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心头火滚,梗着脖子道:“真傻!要不是真傻,沈公子这会儿快飘进海了吧?”

沈识微的笑容在嘴边僵住,他狠狠道:“你莫以为救了我,你就……”

我打断道:“可别,我什么都不就。来来,我说一遍给你听啊:我救你纯属是傻,你用不着感激,更谈不上回报。要是快淹死的是我,你这样的聪明人才不管呢。对不对?你还有啥要补充的没?”

他不说话。我扭头就走。

只是我还能救谁?

方才几乎滚沸的河心现在已死寂冷透。只留一条孤零零的趸船在凄惶打转。河水把尸体拍上浅岸,在垃圾与碎木中,死者的脸如簇簇白色睡莲,随浪轻摆。

河滩上,在活着的人的悲泣、诅咒、叫喊里,连真皋人的马蹄声也如踏入了痛苦的泥沼,每一步都被拉扯得滞腻沉重。

我突然看见离我不远处,有个仆倒的人胳膊动了动。

我一个箭步跃上前,把她翻了过来。

这是个年轻姑娘,双眼半阖,虽衣衫褴褛,却仍用褪色的红绳盘着发辫。

心肺复苏是怎么做的?!

我试着压了压她的胸口,她的七窍里冒出浑浊的水,我颤抖着双手又压了两下,正犹豫是不是要往她嘴里吹气。却见水却越来越脏,我蓦然发现,这哪是什么污水?

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是冰冷的黑血。

她的臂弯又动了动,一只冻得连叫唤都叫唤不出声的癞皮狗拱了出来。

等沈识微找过来时,我正在骂人。

我正用我想象力能穷极的一切肮脏下流话咆哮着,嘴角泛着白沫、向着虚空跳踯,真皋人、陈昉、老天爷,我也不知是要艹这三者谁的妈。

沈识微一把抓住我的肘弯。

他恶狠狠压低声音:“你不是要救人吗?发什么疯?”

我甩开他的手,骂道:“沈识微!艹你大爷,要不是你乱嚷嚷,也不会死这么多人!看好了,这都是你造的孽!”

沈识微不怒反笑:“我造的孽?秦师兄不也跟着跑得挺快?你那时要是就想救人,横鞭扬刀,万夫莫开,替大家拦住真皋人不就是了?”

我被他说得一怔,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他冷笑道:“真皋人又在结队了,秦师兄要是想留在这儿殉道,我也不拦着。你走不走?”

我梗着脖子不看他,这回换他冷嗤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这厮脚程极快,转眼就出了我的视线。

我站在这尸积如山的河边,吹着腥风,只觉鼻子发酸,忙深抽了口气,不让自己真哭出来。

沈识微说得不错,真皋人经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