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三小姐低叹了一声,勉强算是同意。

出了码头,已有人带着马来迎,英家大哥派快马进城,此时已经等了我们一阵了。

归云城本应是方物毕会、商贾蚁聚之地,如今却也萧索起来。流民满街,一个个黄如经纸,一个个瘦似豺狼,填街卧巷。我们一行人马肥裘暖,本该趾高气昂,但迎着流民夹道投来的空洞眼神,反而有点像被游街。我只得盯着马起起伏伏的前肩出神。

我们跟着来人出了横街,转上大路,见路边开着芦棚,挤满了衣履褴褛的避雪人,一眼望去,几不见头。

我问:“这是……?”

替我牵马英家人道:“这是文公子开赈的粥棚。”

我想起久安大德寺那几张拼在一起的歪腿桌子,不由心中一惊:“这位文公子好大的手笔!”

沈识微也道:“可是文自牧文公子?”

英家人笑道:“归云还有哪个文公子?”虽说他正经主人就在身旁,语气里还是掩不住的自豪。

英长风却拧起眉头,问道:“奉中街上铺面为何关了这么多?”

英家人忙答:“今年大旱早雪,连咱们家的生意都少了六成。这城里的铺面从十一月起,就断断续续地关了。”

英晓露悬鞭一指,笑道:“我看惠和行生意倒好呢。”

我顺着她的马鞭瞧去,见是一处高墙阔门的大铺面。前后只有它家尚下了板,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往来顾客把积雪踏成了昏黄的死冰。几个店伙模样的人扯着嗓子“半升,半升”地乱喊,群众只顾着往里挤,也不太搭理他们。

有人被挤了出来,在冰上一滑,朝我们踉跄撞来,我忙拉住缰往路中间避。那人出溜了好几步,跌个仰倒,也顾不得差点被马蹄踏中,一跃而起,复又扎回人堆。

英家人苦笑道:“能不好吗?惠和行的米一个铜钱也没涨,和平时一个价呢。要不是惠和行拼死压着价,不知现在粮价得疯涨成什么样子,莫说这些要饭的,归云人自己都得吃糠。为这个,文公子可开罪了不少人,这段时日连咱们大公子都没少陪着他给别人唱喏赔礼。就这样,百姓还有人骂呢。”

我诧道:“骂什么?”

那英家人哼了一声:“当然是嫌文家既然有米卖,怎么不送佛送上西,不要钱白舍出来给大家?说文公子趁这个冬天发了大财,别人只挣钱,他还捞名声呢。 ”

我还来不及说话,只听晴空起了个雷。

“谁说的!!”

回头一看,三小姐小脸通红、怒发脱簪,踩着马镫子站了起来。她厉喝道:“畜生才说得出来这种话!这是谁说的?胜叔你带我找去!我要把他舌头拔了!”

三小姐说要拔,就是真要拔。

那英家人忙道:“市井传的混蛋话,哪能找到谁嘴里出来的?三小姐别生气,我要当面听到有人这么胡吣,不用劳动您,我先打断他狗腿。”

本来气氛就凝重,如今降到了冰点,一行人默默无言,直到到了银辔寨的会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个黄如经纸,一个个瘦似豺狼,填街卧巷】,引至元曲。

第15章

我刚打点好。英长风就来敲门,说我们明早就要出发,想趁隙去拜访下文恪。我求之不得,满口答应。

之前在船上闲聊时,大家也曾说起过文恪文自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