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哑声开口,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扶安,长满青苔缠满水草的手却伸向了空调按钮。

下一秒,谢云淮发现自己脚底似乎逐渐蔓延上了一层腥臭的潮湿水汽。

他被秦扶安握住的手陡然一颤。

“别怕。”秦扶安握紧了他冰冷的手指。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一般,仍旧缓声和司机闲聊:“师傅,您经常开这条路吗?”

司机粗哑的声音像卡带的留声机,过好久才会憋出一个嘶哑的音节,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讲过话一般。

秦扶安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平静道:“那您也一定知道这条路上哪里有河吧?当初你是怎么摔进河里的呢?是醉驾还是疲劳驾驶?应该是疲劳驾驶吧?毕竟正常人哪有死了这么久黑眼圈还这么重的,您说我猜得准不准?”

司机这次再也没回过他哪怕半个字了。

只是脚下用力,车速瞬间起飞。

谢云淮看出来了,司机这是被拆穿之后,抱着拉他们一块去陪葬的心思往死亡之地冲。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连找时机跳车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么高速行驶的车辆,一旦跳下去,不死也残。

可一旦让司机到了那条河里,身为诡异,它能发挥的力量就会更大,说不定那条河就是它的诡域!

谢云淮束手无策,只能将着急忧虑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人。

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对方一定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就像……就像之前牵着他的手走出黑暗一样。

“师傅,您还有妻女家人活着吗?”秦扶安仍旧慢悠悠地询问,好像半点都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载去哪里。

可他的问题却总是如此尖锐,尖锐到谢云淮身体随着急促的刹车猛然前倾,然后狠狠撞在一片温热的手心里。

秦扶安抵着他额头把他扶正,甩甩被撞麻的手,这才分出点心思去和神色茫然的司机对视。

“您不记得了吗?”秦扶安笑着问,一字一句地引导:“如果不是为了挣钱养家,您当初又是为什么疲劳驾驶深夜出事呢?如果是的话,那您死后被困在这里,难道真的没有见过为你哭泣伤心的家人吗?”

“或许是您的父母?他们毕竟年龄大了,白发送黑发总是让人哀叹的。”

“也可能是您的妻子,相识相爱相知,好不容易组成了一个家庭,却骤然失去了另一半,大概余生都活在怀念之中了吧?”

“当然了,我想您大概也是有孩子的,唔……我猜猜看,是个可爱漂亮的千金对不对?您死去多久了?或许她现在都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也不知道在学校里,上作文课的时候,写《我的父亲》这样的命题作文时又该”

“闭嘴!!”司机骤然赤红着双眼扭头瞪向他。

在它几欲吃人的目光中,秦扶安从善如流地闭嘴,片刻后,扬起一抹无害的笑,用最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或许,您的父母、妻子、女儿……曾有谁就死在您的车里?那还活下的人,所承受的悲痛绝不只是翻倍这么简单吧?”

在司机愈来愈狰狞的死亡凝视中,秦扶安握着小云朵冰冷的手指,倏而笑道:“混乱之都里人人恐惧诡物的靠近,您有幸成为诡异,却不想着去保护还活在世上的亲人,反而沦为帮凶残害更多的亲者,如果被您的亲人知道了,他们或许会后悔当初为你流下的眼泪吧?”

“谁知道,您害死的人里,会不会就有您父母的旧友,妻子的朋友,女儿的同学亲人呢?”

司机:“……”

谢云淮:“……”

观众们:“……”

扎心。

太扎心了。

这么会说话,你真的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