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所以执意要争夺这个抚养权。
她想表达的并不是话面意思,这里的语境相当于领导问某个下属,是不是对其主持的工作很有意见?
无论是否,在心里都已准备好了下一句的反驳。这叫先发制人,掌控话语的主动权,前提是处于优势的一方。
言外之意,沈以安自然听得出,一时间,满腔的委屈和心酸不受控制的涌上来。
他竭力保持平静,眼眶却泛起微红,掷地有声的说道:“林曦,凭着良心说话,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也从来没在孩子面前说过半句你的不是!”
“我话就说到这里。”因为情绪激动,他嗓音里带些低微的颤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其余的都不必再说,多说无益。她重视事业,他理解并且支持,即使数年的冷漠疏离,也一直尽力的维持着彼此之间的这一点体面。
林曦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之中,她听到一声悲哀的轻叹。再一抬眸,只见沈以安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林曦一人独坐陷入沉思,她很后悔。如果没有这场荒唐的婚姻,也许他们会是那种经年未见,彼此还能默契相视一笑的好朋友。
……
那时,她还是一个热爱文学的大一学生,本想参加文学社团,却因招满了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参加了诗社。其实她并不懂诗,也不擅作诗,索性能认识一些朋友,姑且也混在其中滥竽充数。
一开始认识沈以安时,他给人感觉沉静端肃,但待人真诚,心思也没那么深。
虽然相貌清俊标致,不过平日很低调,只有获得诗词会第一名,以及校庆晚会演奏音乐时,才为人所知。
长此以往的相处,他们成了朋友,经常约定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一起去逛街。
偶尔她会半开玩笑的说,有女孩子喜欢他,他听了只是脸红害羞的低着头,不说话。当时确有那么几位从她口中试探,但终是无果。
于林曦而言,沈以安只会是朋友。当隐隐觉察出了他的心意时,她也装作不知。
这种美好而朦胧的时光,终止在一个秋风白露的夜晚。
当时,林曦下了自习,便跑去诗社找沈以安。诗社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一人在练习书法,以此消磨时光。
忽而,轻掩的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一个男生闲然信步的走了进来。林曦一抬眸,只见那人风姿特秀,爽朗轻举,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仿佛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面熟。
“你好,我是任远。”他微然一笑,如初晨和煦的日光一般灿烂。
这一秒,她竟忘了回应。此人早有耳闻,也曾在学校的一些大型活动中远远瞥见几次,就是那个被许多人用倾慕的语气提及的,任远。
一瞬的出神后,心中傲气使然,她暗道:也不过如此。
林曦始终认为,她,与那些人是不同的。
眼观这一场相遇,颓然中,沈以安仿佛心被什么刺了一下,那种轻微的痛楚虚幻而真实。他握着笔的手浮在空中,墨汁滴落在宣纸上,如同流下的泪水。墨点滴落之处,是用小楷未写完的一阕宋词《青玉案·元夕》,笔画清劲,古色古香。
最后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实无力再写下去,敏感多思的心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们三人的命运互相牵绊在一起,那些是非恩怨,整整延续了十七年之久。
……
书房里,一张宣纸铺开来,上面写的是苏轼的词: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