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黑得快,吃过饭不多时就有些不见亮了,差役小厮们吃酒没吃尽兴,又要了几样小菜并几坛子酒回房继续闹。时修与西屏占了楼上两间最大的客房,因为是官家,特享殊荣,屋子里熏着香。
但怎么好比家里的屋子,家私是寻常的木料,红漆的,床架子没有雕饰,挂着蟹壳青的帐子,也是寻常的布料,那两扇支摘窗开得局促,小家子气,底下一张小几,两边各摆着不成套的两条椅子。却因为窗外下着雨,楼底下有饮酒谈笑的声气,在微凉中也能感到一点路途荒凉的温馨。
西屏想起小时候在船上的傍晚,窝在她娘怀里打盹,思觉是朦朦胧胧的,耳朵倒敏锐,她娘和船家说话的声音都落在耳朵里,细声细语的,像哄睡的曲子。她娘轻轻拍着她的背和人家说:“她随我在路上跑惯了,哪里都睡得着。”却不知道小孩子也有一颗想安定下来的心,可命运是系在大人身上。
有人敲门,西屏去开,时修拿着几只蜡烛站在门外,“我怕不够亮。”
他不客气地挤进门,到处寻了烛台把蜡烛插了点上,一盏放在支摘窗底下的小方几上,要顺手替他取了撑窗户的杆子。
“别关窗。”西屏款款走过来,“吹吹风不是很好?”
他只好把烛台挪到大桌子上去,闲逸地在窗户旁下坐下来,“你不觉得冷?”
“谁叫你让人点的那香?味道又重又俗,熏得人脑仁疼。”
“这地方你就不要挑三拣四了,这都是难得的了,要不是看我是上司长官,他们还不舍得拿出来给你熏呢。”
西屏乜他一眼,“那我还是托你的福了?”
时修恨得心.痒,看不惯她居高临下站在跟前,一把将她捞到膝上来。她要挣,他不许,“别动,再动一下看我不打你!”
西屏顿了会,偏把屁.股在他腿上动两下,“打啊,我借你八百个胆子。”
只听“啪”一声,他真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力道不重,但静中听起来,直叫人脸.红。西屏一时无措,心里七拐八拐地想到,今日他一定是故意把她激到这乡野地方来的!男人就是男人,本.性.一动,就跟多长出来一个脑子似的,那脑子里不装别的,专管装这些见不得光的念头!
时修红着耳根子,偏还要仗势欺人地说:“你跑啊,再跑一个看看?”
她马上放下脚就往那大桌旁跑,偏偏跑到床.前去了,带起的风吹灭了桌上的蜡烛。一明一暗间,他心一动,赶来拽她,顺势将她掣倒在铺上。被.褥还真是新的,像在太阳底下晒过,散着淡淡馨香,在屋子里凉幽幽的空气突兀对比之下,使人想往里头钻。
西屏刚想爬起来,他却迎面.倾.压.下来了,“你上次说我将来会后悔,可我想过了,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山风适时地卷进窗,接连把另外两盏灯也熄灭,雨不知道几时住了,那洗净的月光如同崭新的白缎子,从四面八方垂进屋。晦暗中西屏看着他的眼睛,借此而言他,“你不怕坏了你的名.节?”
他也不挑破,“我的名.节值什么?你的名.节你都不怕。”
她声音低下去,“可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又是一笑,倒说的是真话,“不到那地步,谁敢断定谁是什么样的人?”他的一只手抚在她头顶蓬松的头发上,声音沉得像叹息,“现今连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是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西屏感到他一定是有了点觉察,不然不会说这样飘忽不定的话。好在他是说这样不确定的话,她比谁不知道,男人一旦翻了脸,说过什么都不作数。偏偏女人明知不作数,也还是爱听。不过她情愿就这样不肯定,越是捉摸不定的,越是迷人。
漆黑中她微笑起来,手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