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焕坐下来,拿起方仕林递过来的杯子,指尖在杯缘摩挲半晌,扯着嘴角望她:“你从前开口闭口都是‘老子’,现在突然文雅起来,我倒不适应了。”

她才这样说,就见方仕林一脚踏在长凳上,朝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文雅?”又问:“杨思焕,后悔吗?”

杨思焕一怔,缓缓抬眸看着她。屋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打屋瓦的声音。

“后悔什么?”

方仕林摇摇头:“当官,你就不是当官的料,杨思焕,我早跟你说过。要不是我给你机会,这药你倒无处下了,蠢头蠢脑。

下次再有这种事,交给下头人。”说罢,只手端起碗,凝眸望着碗里的酒,前言不搭后语道:“你放心,我不怪你,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你。”言毕将酒一饮而尽。

杨思焕淡淡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

那货只是笑:“有的选吗?”

诚然,从开始就是没得选,“凡事看开就好了,吃菜。”依旧乐乐呵呵给自己夹菜,顺带着也给杨思焕夹了一筷子尖椒牛柳,“有一说一,她们虽都盼我死,伙食却不含糊,顿顿有肉。”

杨思焕就看着她又吃又喝,自己却不动筷子。那货就不再管她,风卷残云般吃了两碗饭,搁下碗筷打了个嗝,又抱了盘祭品往嘴里塞,边塞边问:“你说,我还有几天活头?”

杨思焕来前不是没预想过,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画风。这货仿佛早就准备好了接受这一切,从头到尾似乎都在安慰她。

可她宁可这货怪一怪她。

“一年......”杨思焕垂眸说道,始终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那货沉默了一下,笑了:“挺好,听说你添了孩子,以后别让她科考了,你这个做娘的如此木讷,难不成赖竹能出好笋?走吧,我要午睡了。”而后趴在桌上埋头不语,再抬头,袖头已被打湿,好在那人已经走远。

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淹没了整座皇陵......

第63章 杨思焕突然半跪在地上

秋去冬近, 叶落闲庭。

朱承启在暖阁批阅奏折,兵部尚书李文全恭立在下首,奏着永宣帝前线初战告捷的消息。

“矇寇骑兵放坡下山, 欲借冲力压制吾军, 齐王殿下临危不乱, 命残兵荷茅以对-借力打力, 矇寇的马刹不住, 损失惨重,这便是第一重战术,剥了矇寇骑兵外壳。”李文全心潮澎湃地奏道。

朱承启闻言不做声, 提笔蘸朱砂,目不斜视地一心对着折子。却是听了进去, 心道他这皇妹果然狠,命残兵上阵,这损令也就她能下了。

听尚书又道:“陛下命神机营横列三排, 轮番上阵, 第一排开火时,第二排弹药已经备好, 第三排备弹, 第一排开完火就立刻后退至第三排, 如此就能保证持续开火, 打得矇寇溃不成军。”李文全绘声绘色地描述, 热血沸腾。

朱承启只是颔首,依旧不动声色阅他的奏折。

“后方陛下帷幄帐中, 又有齐王殿下冲锋在前.....”

又是齐王, 朱承启执笔的手一顿,抬眸望着尚书李文全, 缓缓说道:“李大人不做这尚书,便到茶楼说书,未必不得成些事业。”

听他话里不好,李文全当即跪地,适有内侍来报:“殿下,太师杨大人求见。”

朱承启搁笔,适才阅到杨永清的折子,这人就刚好来了,他道:“不见。”

话音刚落,便听得脚步声渐近,不等传召,内阁次辅杨永清已经闯入阁中,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一路小追:“大人,您不能进。”

见她来势反常,兵部尚书便借此机会告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