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景声音一低,垂眸道:“儿子以为当年的事,盛家固然有错,但只怪时运不济,从武帝逼宫继位起,一切就是注定了的。

当年武帝有意要降罪母亲,榜案只是欲加之罪。盛兰吾也不过是棋子一枚。

再者几年前盛兰吾之女贪墨,盛家也落得家破人亡……”

这时珠串骤断,珠子乒乒乓乓散落一地,僧人寒脸颤着声音说道:“如此说来,你的母亲、祖母就合该横死,周家合该被灭门?还有我的胤儿.......她那样小,她又有何辜?”

“父亲,母亲泉下有知,也不想叫您受此搓磨。盛臣之替考一事分明是有人故意设局…”

僧人冷哼一声:“周家如今的光景,全拜她盛家所赐。而今你这个当儿子的倒不如汪绍棠那个外人,她都不曾忘了那事,你如今却忘了自己姓什么了罢。”

周世景沉吟片刻,沉声说道:“那父亲认为我当如何?弑帝谋反?还是杀了盛家长孙女,为胤姐儿陪葬?”

“你.......”

“父亲,儿子知道您放不下,儿子又何尝不记得!时常一闭眼就是府中鲜血横流的画面......只是当下最希望的,便是您能平安无事。”

此言一出,橙黄的烛火下,僧人双目渐渐阖起。

周世景说着,捡起手边的一颗菩提子,“此地儿子不能久待,以后会再来看您的。”

僧人睁开眼睛,目送周世景消失在夜色中,转而望向牌位低声自语:“放下?自横,你告诉我,如何才能放得下?”

***

文王庙,正堂神像前。

杨思焕从袖中掏出十六文钱,扔进香火罐里,顺手接过老和尚递来的三炷香。

她扑通跪在蒲团上,草草叩拜之后将香歪插在炉鼎中。

风卷了浓烟扑面而来,熏得她直淌眼水。

慌乱中有人推了她一把,周围人头攒动,一批刚走又来了一批,人挤人,她辗转在人群之间,挤了好久才退回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