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呼开封同知大名,愈发不像赝品。那官兵心思也活泛起来,管他真假,就当真的招呼,这人既然要见柳大人,就给他去见,倘若有假,到时候自有府衙治他个冒充朝廷命官的罪,自己也是被骗的,有什么干系?这样想着,她马上说道:“我们这些小喽啰可叩不开柳府的大门,不过小的可以派人送大人一程。”说罢,当即一声令下,众军士火速让出一条道来。
…
开封,柳府东厢房里,柳忠行正在吃饭,小儿子坐在旁侧低头一勺勺舀汤往嘴里送,她夫郎吕氏则在一旁吃斋。自柳忠行从太康知县升作同知后,她们一家人就很少在一个桌上吃饭了,她总嫌发夫古板无趣,因为常年礼佛,他房里檀香味重,这让她头晕反胃,新纳的几个小侍却个个巧舌如簧,很会哄她开心,于是升官不到两年,柳忠行就接连添了三个女儿。而大房只有两个儿子,在柳府的存在感就越发的微弱。
难得今日柳忠行肯踏足大房的房门,只是小儿子这些年早已习惯没有母亲的日子,看到柳忠行这个娘就像家里的仆人见到家主,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只顾着埋头吃饭。柳忠行问他一句,他答一句。
“《男戒》可背得下来了?”
“背得了。”
柳忠行颔首:“这很好,男孩子可以不习三书六礼,《男戒》却一定要背熟,大户人家选女婿是很看重这些的。你看你大哥,从前在孙家很不好过,都是叫你爹惯的,好在我升到府中,她们看在我面子上,再不敢轻看他。临安许家过了这阵,要来议亲,她家虽门第不高,待人却宽厚,你嫁过去不会受苦。”
“男人一定要成婚吗?”
柳忠行道:“那当然,男人相妻教女,这是亘古不变的职责。”
“可我只想永远守着我爹。”
一直不说话的吕氏也开口:“不想嫁就不嫁了,吃饭。”
柳忠行闻言,将手中筷子扔到桌上:“我每日与外头那些狐狸勾心斗角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父子过得好一些!一个个的,成心要来气死我。”
屋里顿时一片死寂,直到管家来报,说是有人来访。近日事多,知府又恰巧去朝中述职,找柳忠行的人就多了,她现下心情不好,一摆手:“不见。”
管家有些为难的附耳低语:“京中来的,来头不小,说是督察院的人。”
柳忠行当下脸色铁青,就连她小儿子都看出她脸色很不好。像她这种行走官场多年的人,向来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更是从未如此慌张过。
很快柳忠行就离开了,她夫郎遣走所有人,却单将管家叫住:“外面战事如何?会打进来吗?”
管家若有所思:“看来老爷也听到传闻了。倒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玄乎,毕竟开封是大犁腹地,就算北狄要占也不会先从开封打,就算占下来了也是烫手山芋,她们狄人吃不下的。”
“我看也是。那为什么北凉人还是打到开封城外?”
管家搓手一笑:“这,国与国的事,老奴哪里看得明白。”
“哦?”吕氏盯着管家的眼睛一字字说,“你不知道?”
管家目光闪躲,仍是笑道:“老奴不知。”
吕氏道:“那我来告诉你,狄人是为抢虎牙山军火而来,虎牙山藏有军火,这件事只有皇族知晓,就连附近的百姓都不知道,却为何北凉人知道?”
管家闻言心中大惊,错愕的喊了一声:“老爷…”
“我与柳忠行终究是年少夫妻的情分…她是影子的事,早在我们成婚时我就知晓。”吕氏将手中的佛珠越攥越紧,“如果我没猜错,是柳忠行,是她将机密送给了北凉。”
管家闻言当即跪了下来:“老爷,我该死。”将头重重磕到冰凉的地上,“我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