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孩子出生了,还是个女孩,咳咳咳…”

周世景替他顺了顺背:“慢慢说。”

帝君摇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陛下知道我有了孕,并不见气,我原以为他是怕被天下人取笑,才不发作。后来才明白,他真是好算计,总是纵容我妹妹在军中的行止,我妹妹年纪轻,哪里懂这些,有了陛下的纵容,就越发的淘气了…他早就想好了,等我把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孩,不日便以言官檄文为由,从重处置我妹妹,目的便是收回陈家半数的兵权。他知道以我母亲的性子,若是在从前,定不会好说话。但我诞下了长皇女,陛下便会在收兵权的同时,将立储的事提上日程。如此一来,我母亲反觉得受了大恩,为了长远利益,自会亲奉兵权,再也没了二心。若是男孩,倒简单了,他继续纵着我妹妹就是,就等着她一错到底、酿成大错再无挽回的余地,那时候不止是兵权,陈家的运数也走到尽头了。”

帝君说着话,周身发颤,抬眼望着周世景:“弘哥哥…你如今也是做父亲的人,也知道这当中的艰难罢。”

此言一出,倒使周世景无端端忆起当初郎中一个劲向他说“恭喜”的时候,惊愕之余,更多的是喜悦与感动即便永远不会和那个人在一起,也不能相见,却何其幸运有了和她共同的孩子。

那一刻周世景才体会到,自己并非不曾孤独。

“只有你能帮我了,弘哥哥。”

周世景一叹:“事到如今,我如何帮得了你?”

“若真如我方才所推断,陛下在收了我陈家半数兵权之后,那孩子就渐渐失去了利用价值,就算陛下不杀她,太帝君也不会留着她…”一言未竟,陈涵忽然吐了口血,一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他用尽力气,从枕边摸出一瓶药:“等大势已定,给那孩子服下这药。”

周世景接过瓶子,上面还带有血迹。

“这是?”

陈涵阖目,浑身发颤不答话,只是一味地求周世景:“弘哥哥,唯有你能让我放心。我的孩儿就交给你教导了,求你教她做一个正直勇敢的人,但请不要告诉她,她有一个软弱自私的父亲…”

周世景复问:“这是什么药?你不说,我不会帮你。”

陈涵闭了闭眼睛:“她会瞎…”

可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周世景有了愠色,当即将药原样还回:“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和家人说的?”

陈涵摇摇头。

周世景便就此告了退。

他的反应在陈涵的意料之中,但陈涵没再强求,因为他相信,周世景能保住他的孩子,也一定会保住他的孩子。

有些人看起来淡漠,却最是温和周全,周世景就是这样的人。

半个月后,帝君薨世,谥号孝懿。多年之后,后世所攥的《大犁 孝懿帝君传》称其为病逝,也有野史指出他是被毒杀。究其确切原因,却是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