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子里响起万呈安沉闷的声音：“我谁都不想见。”

这话在钟玉的意料之中，他摩挲着万呈安的手腕，嗯了一声，说：“不去也好，那里人多口杂，少不得要为旧事争执几句，宴会那日，我一人赴宴即可，你在家好好休息，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会尽快回来的。”

“……随你。”

万呈安从他那抽回手，大概是觉得冷，又重新裹紧了被子，闭上眼睛，哑声道：“我困了，让我睡会儿。”

“好，”钟玉头一次没有反驳万呈安的话，他俯下身，手拉住被角，本想亲下脸再走，但将要贴近之时，他瞧见万呈安不动声色地偏过了头，顿时停住了动作，只低下头，亲了一下万呈安的发梢，轻声说了句：“睡吧。”

说罢，他站起身，将暖炉从床头挪到床脚，掖完被角后，就径直朝门外走去，慢慢地合上了门。

院外的树叶，在下人还未来得及清扫的情况下，越积越多，不曾被人看见的角落里，也悄无声息地堆了好些，想来再不清理，很快就要溢出来了。

但钟玉看着前方的路，并未注意到这些，只吩咐下人将庭院打扫干净，剩下的，没有过多要求，把心思都放在了公事上，不紧不慢地朝书房走去了。

时间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渐渐消逝，笼罩在钟府上那层平静的外膜，也在其向后推移的过程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庆功宴的当天。

这日，钟玉安排好府上事务，及万呈安的饮食起居后，便准时坐马车前往宫中赴宴，在皇帝落座以前，来到座席间，和几位同僚相谈甚欢。

推杯换盏之际，他瞥见对面席上落座的沈青越，及前几日被记在正室名下的苏府公子，对视上时，隐约觉得他们和上次看到的时候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抿了一口酒后，便移开了视线。

同去年的庆功宴比较起来，今年的显然在安排上更胜一筹，钟玉虽未亲眼见过万大将军的庆功宴是什么样子，但能从其他官员的口中得知一二，也在今日这一场里，清楚地感受到来自皇室的压迫与奢靡。

显然，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次庆功宴的规格过大，突破了祖制的标准。

皇帝的用意为何，没有人清楚，也没有人敢点破，大家面上都装作一副极为和睦的样子，在热闹的氛围下，将宴席拉到了尾声。

原本，在宴席结束之后，是该四散开来的，但皇帝忽然临时起意，说是御花园里的昙花开了，请百官携带家眷一同去观赏，在座无人敢推脱，都笑吟吟地应下了。

挪步到地方后，御花园的夜空又燃起了绚烂的烟火，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皇帝微笑着说今日只为尽兴，不为其他，到子时以前，宫门都可自由进出，若有身子不便者，也可暂时留宿宫中，次日携令牌出宫。

此话一出，众臣同其官眷双双行礼谢恩，在皇帝往另一方向走后，渐渐分散成朝堂上的两派，一部分在此时实行拉拢，一部分就公事上的矛盾继续讨论，还有一小部分，则顺势领着内人去远处欣赏烟火，好不快活。

钟玉也在和几位同僚商谈公事，只是不知为何，在抬眼见到夜间璀璨却转瞬即逝的烟花时，他的心里总会时不时想起万呈安的模样。

这会儿，万呈安睡着了吗？

走神的刹那，钟玉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异样的不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像是预兆着什么一样，使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了方才沈青越与苏黎两人站着的方向，可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这时，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向身旁的同僚询问沈青越的去向，却得知他们二人早在烟花盛放到第二轮的时候，就往皇帝离去的方向去了，看起来像是有要事相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