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对面之人一双眼睛能看清她的两辈子。

“经历多不是件坏事,但于设计而言必定成为阻碍。”

孟澜说想要在创作这条路走得远,必定不能赋予个人欲望,贪念,仇恨,哪怕只是骨气都会导致下笔那刻由情绪主导。

“匠气的作品千千万,越往前走便越难回头了。”

连织嘴唇微微颤抖。

像是被她说中一般。

重生回来后,其实她所有作品都差强人意,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才华有能力,迫不及待想在建筑界登顶。尤其是报完仇,她疯狂接项目却多次设计受阻。

这次绿洲项目其实是兵行险招,若是时间证明它是失败的,她想想都觉得后怕。

连织这次来英国,瞻仰这些大师问鼎世界的作品时,油然而生一股茫然。

她怕是永远都设计不出来。

曾经引以为傲的创造力,似乎在重生后就离她远去。

“孟老师....”她突然感到鼻酸。

“Amelina和Benjamin离去的那年我开始一蹶不振。”孟澜说连笔她也拿不了,抑郁症发作不敢出去,甚至有轻声念头。

“那您后来是怎么?”连织记得她二获普利兹克奖。

这也是连织最钦佩她的地方,想她上辈子因为沉希的打击一蹶不振,若不是偶得重生怕是早成了滩烂泥。

“因为,后来我开始遗忘。”

“遗忘?...”

孟澜说丈夫和孩子的死之后,她接受朋友和工作伙伴的同情一直待在屋里,他们耐心听她哭诉,甚至对她的经历保有同情,长此以往的抑郁,她活在玻璃罩里。

“某天,我突然发现是我自己在选择不幸。”孟澜说,“久久走不出来也是我自己不愿,我没法承受他们离开所带来的改变,所以故意将自己封在崩溃里面。”

连织陡然一惊。

被看得穿穿透透让她下意识想反驳,可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重生后的连织活得像把弓,时时绷紧,情爱交给了陆野可信任并不完全敢交付。

哪怕复仇完她也并不痛快。

她总是用上辈子受过的苦难来鞭笞自己,时时戒备,常常不平。可如今孟澜却说是她把自己封在苦难里。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