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店悬挂的液晶电视正播放着云台市新闻。
她吃得很仔细,一点点剔着虾壳。
米粉很香,花甲、沙虫、干贝、螺片、红蘑汇成了豆沙色汤汁,鲜甜可口。
她吃得香汗淋漓,抬起头稍作歇息。
电视中播音员接过一页稿子,脸上少许惊讶,肃穆念道:“插播一条沉痛的消息,本市市长沈瑾瑜,抑郁症发作,于半小时前,不幸于办公楼五层坠亡。”
这是领导班子紧急商讨的结果。有那封认罪书在,追查不易,最好暂且点到为止,等调查组来了再出具深度结论。
而在局面平衡不宜讨论时,抑郁症总是最好的交代。若以涉案金额论,数亿够得上无期死刑,抑郁自决也不奇怪。
至于事后是否定性成畏罪自杀,先得看死者账户干不干净,还要看上面两方人马、是否想以此为契机握手言和息事宁人。
画面搭配外景,担架抬着尸体盖着白布忙乱经过,残留大滩血迹的地面在嘈杂中一闪即逝。
沈琼瑛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良久,有水花重重砸进了消耗过半的米粉汤汁里,溅起了一圈涟漪。
她冲出米粉店,在绿化树下干呕。
天边残阳如血,交织着满目炽烈的凤凰花,就像那滩刺目的红,挥之不去,又无处不在。
脖子上似还残留着温热的掐扼痛,她再也控制不住地翻江倒海。
沈隐接到短信就冲出校门,生怕妈妈出了什么事。也是母子连心心有灵犀,他一眼看到对面的她,闯红灯过马路把她抱在怀里。
“怎么了?”他焦急万分。
她感觉视线哪儿都是血,连气管里都是腥味,直到遍体虚汗呕空了胃,满脸泪痕栽倒在他臂弯里。
0299 第299章 谁的崽
沈琼瑛睡得昏昏沉沉,有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她梦见了沈瑾瑜当时没有松手,把她掐得半死,又抱住跳楼。
在失重感来临那一刻,黑曜石竟然从天边飞来,把她驮住。
她获救般抱住黑曜石,却怀中一空。
她回头,找不到沈瑾瑜的尸体;她往前看,黑曜石已经消失在天际。
她一急,竟也凭空生出一对翅膀,展翅追踪着黑曜石。
直到天涯海角搜巡无果,她才停驻在树冠,脚下以她为圆心生出了一个鸟窝,一模一样的黑鸟从后面包裹着她,那味道如此安心,她知道那不是黑曜石,黑曜石已经无迹可寻。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在沐浴着阳光的温暖鸟巢里,她安详而眠,一觉到亮,才发现身下卧着一个蛋,幻彩温润,如月亮石般莹莹生辉。
早晨,她在沈隐的怀里醒来。
眼睛还残留着哭红的血丝,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好。
从他的环抱里,她终于获得落地的心安。
他肌肉有些生硬,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忧虑。
“你怀孕了。”
沈琼瑛错愕地捂住小腹,此时想到的,竟然是梦里那颗流光溢彩的蛋。
从跟沈瑾瑜决裂愤而举报开始,出于不再媾和的决心,她就没再备药了。
沈隐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复杂至极。
如果是沈瑾瑜的,那无疑是个无人欢迎的孽种;如果是他的……哪怕情欲亢奋时有过这样的妄想,真要面对现实,也很难说是什么好事吧?
他们之间交流过这个话题,是约定了不要的。若不是年龄未到,他早就去结扎了。
流产恐怕是现如今最稳妥的结局。
回忆那些失控,即使是在沈瑾瑜控制下,他也不免有发泄的嫌疑: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无能为力的自尊心,自以为是的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