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蔚忽然看向镜头:“我自己教出来的孩子自己清楚,这些年带着子翊在不归路上走了那么久,即便日后要遭天谴,也不该他替我受过。你们待在原地不要暴露,我派人过去支援。”
卢西感激地磕头:“谢、谢谢邢老板。”
“不必言谢,”邢蔚说:“务必把子翊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第二天夜里,冷风吹开了病房的门。
厉子翊被冻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忽然看到床边站了个模糊的黑影,肌肉骤然紧绷起来:“你是谁?!”
“子翊,是我,卢西。”
卢西摘下口罩,让他看清了自己的脸。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万能钥匙,扯住床头那副银色手铐兑了进去,“咔哒”一声,铐环弹开,松开了厉子翊的手腕。
“邢老板让我接你回去。”
厉子翊心里咯噔一下,邢蔚远在天涯海角,他是如何知道了国内的情况,又及时派人来接应呢?他缓缓抬起头,眯起眼睛:“是你回去告密了是不是?”
“我是为了救你。”
卢西蹑手蹑脚地推开窗子,和楼下阳台上的人都打了招呼,放心地缩回头去。邢蔚派来的是几个身手敏捷的雇佣兵,曾经参加过对外战争,个个能打能藏,是精英中的精英。
“子翊,你从这里爬下去,下面有人会带你去码头,你们连夜上船,第二天转专机回岛。”卢西将绳子绑紧在他腰上,动作干净利落,还时不时回头警惕巡逻的人进来。
“不,我不能走。”
厉子翊推开他:“哥哥生死未卜,我现在走了,岂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他了。”
“厉子臻没事。”
卢西说:“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况且他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留下又能怎么样,难道为了他葬送自己一辈子吗,快走。”
“那你怎么办?”厉子翊看着他。
卢西说:“我留在这里干扰警察,等你们上了船,我自己会跑的。”
厉子翊攥紧了拳头,他还想见哥哥一面,回国以后他忙着谋划算计,连一张跟厉子臻的合影都没有留下。他想亲口和哥哥说声对不起,想再看他一眼。
那是他想了十年的亲情,是他无数梦魇之中唯一的希冀和光。
“我得去看看哥哥,确定他没事,你们几个先去楼下等……”
卢西一掌劈在他后颈,厉子翊身体一软,倒在他怀里。闭眼之前,明亮的黑眸里带着不甘和难以置信的惊恐,最后看了眼他出生的故土,便长久坠入黑暗。
再睁眼时,人已经在德尔坎塔岛上了。
厉子翊回岛一个月变得不爱说话了。
遣散了那批调教师后,邢蔚用岛上的钱做起了石油勘探生意。而厉子翊整日坐在海岸沙滩上,望着远处天空的飞鸟沉思。
他从清晨坐到日落,看晨光也看星月,像个被放逐的流浪者,总是羡慕海鸟自由自在的生活,又对自己当下的境况十分茫然,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七八岁时的样子,孤僻、沉默且无措。
又是一个无聊的下午。
雪白的海浪冲上岸来,浸湿了厉子翊的裤腿。他抱膝坐在沙滩上,垂着头伸出一只手从沙堆里扣了只大海螺,掌心攥紧挤出海螺身体里的水,然后抬手一抛,将它重新丢回大海里。
两只寄居蟹横着从他脚边爬过去了,厉子翊用小木棍挑翻了螃蟹的身体,抓了把沙土泄愤似的埋住了它们。
“你多大了还跟螃蟹置气呢?”
厉子翊缓缓回头,邢蔚坐在轮椅上一点点往他坐着的方向推过来。
邢蔚腿上放了一大束新鲜的红玫瑰,厉子翊本想张口问一句这又是哪个女人送的花,话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