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让一步,抬起手来指着她,又气?得说不出话,只是胸膛大起大伏,眼里血丝遍布。
后一刻他就拔腿出门,烈日底下又无?处可去,总不好在街上闲逛,又不大想往朋友家去。因想到昨夜请的?那位名妓倒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就携着那三?十两?银子往她家中寻去。
这一去,便是数日不归。偶然也?想回去向妙真赔笑脸道?歉,好好哄一哄她,有谁家两?口不吵架的??可当他冷静下来,又怕哄好了妙真,往后她还要接着管束他。有时候他觉得和妙真之间变了味,不知?是在哪个细节上发生的?变化,可能妙真变化太多。他坚持自己是没变的?,从头到尾还是这个性子。
夜里,他扶在人家的?窗台上想他和妙真闹到这地?步的?缘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位姓陈的?名妓捧上茶来,不要他接,一径递到他唇边,笑道?:“小官人有心事?你在我这里几日就是几日的?不高兴,难道?是我服侍得不周到么?”
邱纶看着她这张妩媚动人的?脸,心如静水,却忽然灵光乍现?。也?许他也?有一点改变,是学会了冷静。而爱妙真,恰恰凭的?是一股冲动。可世间任何的?感情一旦冷静下来,会发觉都?是可以?再看看,再等等的?,并不是非要不可。
男人也?是奇怪的?,当他彻底冷静下来的?时候,就是成熟的?时候了。邱纶开始思索,当初那么炙热地?爱着妙真,是不是真实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接连热了数日,这种热,根本叫人无?暇去体会一份人走茶凉的?落寞。因此妙真对?于邱纶这几日不回来,也?没有过分去追寻。她还是照常吃,照常睡。
这日睡醒起来,听见在打雷,睡前?还是烈日高照,此刻屋子里却是一片黯黯的?光线,叫人一时辨不清今夕何夕。叫了花信来问,才知?道?是未时正刻。
走到榻前?从槛窗往出去,天是阴沉沉的?,偶然有电光霹雳在云翳中闪过。还在发呆的?功夫,雨点就噼啪噼啪地?砸到地?上,屋子里顷刻阗满灰尘的?味道?。花信的?声音忽远忽近的?,掩在暴雨中,听也?听不清楚。
她喊了两?声,见妙真屹立在榻前?一动不动,心里忽然害怕起来,疑心妙真又要发病。就端着茶走到她旁边窥她的?脸色,“姑娘?”
妙真恍然调转眼,“什么?”她后知?后觉地?微笑着,“我在看这雨,没留心听你说话。你才刚说什么?”
原来是虚惊一场,花信后怕地?吁了口气?,把茶碗搁在炕桌上,“我说三?爷也?不知?道?跑到谁家去了,这么些天还不回来。姑娘也?是,两?口子吵架,总要有一个给?另一个台阶下。往日都?是三?爷来哄你,这会三?爷真生了气?,你也?不说去哄哄他。”
那雷声还在震耳发聩,妙真慢慢吹着茶,已?不觉还有多少气?。只是在想她和邱纶,大概起头就是不合宜的?两?个人。她那时候爱上他,或许只是为她寥剩无?几的?骄傲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如今那根草不知?溺到何处去了,还要去找么?
也?许该趁此刻认清一个道?理,在这世上,总指望有个人来拯救自己是个十分错误的?念头,因为没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负有全部的?责任。一个人的?终生,终归是要靠自己来担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