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可欣说:“哎,反正都是讲故事嘛。”
但紧接着又是一个转折,提醒道:“还有,千万别说你想做诉讼啊。”
“为什么?”言谨不解。
毕可欣解释:“很多美国律所不喜欢听中国人说想做诉讼,哪怕你成绩好,过去有经验,也不是他们这里的经验。我就是吃过亏的。就说你想做非诉,做公司律师,大不了进去了还可以转,但是拿不到 offer 就尴尬了。”
言谨为此很是纠结了一阵,倘若只做非诉,跟她行业律师的计划是有冲突的。
最后,还是周其野给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直接带她去法院旁听。
跟国内一样,洛杉矶的法院经过安检加出示证件就能进。大厅显示屏上滚动播放当天将进行的庭审,只要不是未成年或者涉及隐私的,都可以进去听。甚至可以问前台有没有你感兴趣的庭审,好似看电影选片子。
两人那天在法院泡了一整天,民事、刑事、交通都刷了一遍。
现实中的庭审极其程式化,99.99%的时间都是法官让谁说话,谁才能说话,其实与她在中国经历过的并无太大的不同。尤其是刑事案件,很多诉讼律师是警检出身,并没有很好的教育背景,发言甚至可说是磕磕巴巴。
傍晚从法院出来,两人在旁边快餐店吃汉堡,周其野问她感觉如何。
言谨饥肠辘辘,大口快嚼,咽下那一口才简短评价:“影视作品功效巨大。”
给现实加上滤镜,甚至改变集体记忆,搞得全世界都以为美国人的法庭有多精彩,律师潇洒地走来走去,“Objection”喊到飞起。
周其野笑,他也是在此地做过商业诉讼的,坦白说:“刚开始只是 third chair,也觉得自己肯定不行,法庭上对方律师几乎都是白人,感觉无论把口语打磨得如何地道,演讲练得多好,也不可能跟他们相比。认识的亚裔出庭律师好像做的都是离婚或者移民,那时候总想着干完这一年就改行或者回国吧。”
“那后来呢?”言谨自然知道有转折。
“后来,遇到的对方律师多了,发现中国人做商业诉讼的也是有的,光洛杉矶我认识的就能凑两桌麻将……”周其野笑,继续说下去,“而且,越干越发现其实根本没什么,反正每次出庭都是提前准备的,临场发挥极少极少。一切归根结底,还是看专业。所谓善弈者,全盘无妙手。影视作品里那种,先置于绝地,然后再来一个反转,其实是有些自相矛盾的。”
言谨听着,一边吃一边点头,忽然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那天之后,她一个人又去过许多次法院,听各种各样的庭审,逐渐熟门熟路,deposition,hearing,什么都见识了,直至彻底祛魅,却一直都记得周其野当时说的话,所谓善弈者,全盘无妙手。
也在那一年的 OCI 上,她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她想要成为娱乐法方面的行业律师,非诉以及诉讼都做。
虽经历一番纠结,最后竟无惊无险地通过了。原因除了成绩还过得去,此前几年的工作经验也帮了大忙。
言谨自己都没想到,会在面试上遇见堪萨斯城那个项目上的熟人,是过去合作过的 AM 所的律师。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关系,她很顺利地收到 callback,拿下了 AM 所洛杉矶办公室 summer associate 的 o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