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命运,你可以认,也可以用尽全力去摆脱捆缚。”裴言顿了顿,才道:

“于先前言辞过激,我向你道歉,另外,感谢你舍身从火场中保住驸马的旧物。”

闻言江酩的视线也落到瑶琴上,悄悄靠近裴言附耳道:“衍之,他现在靠……这个谋生,我们能不能另寻一把琴和他换?”

琴师玥也不意外裴言能够查到瑶琴的来历,裴府失火时他正巧路过,记起传世的古琴里,裴家状元就收藏了一把,也一直留在府中未曾陪葬。

火势窜天,看守的人早不见踪影。

不过不忍心让它葬身火墟暴殄天物,却因此伤了右手。

他缠着布带,是担心那疤痕会影响旁人对他的感官,他会少很多机会……

对于裴言的道歉,琴师玥接受得无愧,须臾又抿着唇将瑶琴往两人的方向推过,“……物归原主。”

“不必。”裴言这声令江酩和琴师玥怔住,他握住江酩的手,垂眸轻声说着:“阿酩,你迟早会知道的。”

“若阿娘得知了此事,也会认同我的决定。”

无以言状的心慌冒头,江酩喉咙一紧,就见裴言平静了神色,朝琴师玥道:

“传长公主遗令,驸马所得七弦瑶琴赐于琴师玥,士无故不撤琴瑟,遣于灵枢前平奏安魂七日,前罪可既往不咎。”

“……衍之?”江酩脸色瞬间煞白,裴言没功夫理会琴师玥的反应,抱着江酩去了顶楼。

琴师玥尚不能放,他被看管于雅间,仍旧保持着跪地姿势,许久才摸上瑶琴被灼烧的部分,珍爱如命。

顶楼楼阁为密令收集处,裴言小心梳理着江酩紊乱的气息,轻轻吻了吻他苍白的额头。

“这是阿娘寄过来的信,算准时间,出发至半程到了我手里,我没敢看,阿酩能否陪我一起?”

江酩捏着那薄薄的信封,心知裴言的伤痛不会低过他,忍着泪意缩进他怀里,小心展开信纸。

【我儿衍之、晚席,无法见字如面,望你二人此程不虚所行,暂且忘却阿娘的狠心。

待归时,阿娘已不在此间,莫要因此伤怀,如若是实在气怨阿娘,骂阿娘几句也是行的,阿娘不会介意。

先与衍之交代一二,阿娘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只不过阿娘能教的你早已学懂,所以阿娘也不再担心你,阿娘也不奢望太多,你与晚席安好便好。

对于晚席,阿娘还有些不舍,这孩子不善八面玲珑,却有一颗世人难以企及的澄澈琉璃心。

说来,与衍之那双绝无仅有的琉璃眼也是绝配。

阿娘不是第一次这样想,你二人是命中注定要相守在一起的,阿娘相信你们携手并进,定会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所以,也请让阿娘肆意一回,阿娘槁木般的灵魂,同样向望那自在之地。

不过无论何时,我儿衍之与晚席,都是阿娘心中挚爱。

也谨记,天,终将明。

阿娘于此,感念你二人的到来。

再别,前路珍重。】

长明灯内灯油燃烬,最后一丝光亮也摇摇晃晃摆动两下,骤然灭了。

裴言安抚着满面泪痕的江酩睡下,取巾帕蘸着热水,微微散些热气,在江酩脸上轻轻擦拭。

乌月得令回归巽风楼镇守,单眠屏息静气添着灯油,用火折重新点亮阁楼。

寒霜气随风卷入楼中,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单眠轻手轻脚关上窗,就听裴言平静的嗓音在阁楼中回荡:

“明日午时便启程返航,阿酩喜欢的清茶糕点,劳烦你在出发前采买些。”

单眠应是,裴言抚着江酩微凉的发丝,在他退下前又道:“勿单独行动,让乌月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