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西礼说:“我听说广州人都不太能吃辣。”

夏德里安似乎想到了什么,乐道:“是不行。”

“老师去过广州吗?”艾西礼问。

“去过一次。”夏德里安道,“不少年前的事了。”

他铺捉到艾西礼眼中浮现的好奇,清清嗓子,开始讲述:“广州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万城之城。

“进广州之前,所有外国船要在远海处引水挂号,我记得那个时候是深夜,甲板上突然有人大叫,说能看到广州了,很快所有人都挤到了船边。

“那个其实时候距离岸边还很远,但已经能看得到广州城。好多人都从栏杆上伸出手,往外抓,因为从夜间看过去,广州真的像一座金山,仿佛伸手就能抓到满把的金子。”

艾西礼:“金山?”

“那其实不是金子。”夏德里安笑了笑,说:“是灯。”

“无边无际的,布满整座城市的灯火。”

“朱雀坊没有高楼,远东的建筑大多是木质结构,房屋通常不会建得太高。”夏德里安说着掀开窗边竹帘,细雨洒了进来,“但是广州的工匠用泥金的抬梁一层层搭上去,楼可以建得非常高。我还记得那个晚上我在远海处看到了一座翘角高楼,高得几乎像是从天上倾泻下来的,楼背面是巨大的满月。”

“后来进城之后我听人说,那是八十一楼,广州最高的建筑。每年都会有人登楼,最好的武者或者最好的诗人,武者会在楼顶饮酒舞剑,诗人会把自己所有的诗从楼上抛下去,有时候豪商也会凑热闹,从楼上往下倒的除了酒和诗,还有磨成细粉的金铢。”

艾西礼听得入了神,夏德里安继续道:“我那个时候还不太会讲广州话,但是广州有很多人都会外语,他们称为洋文。外国人在广州很常见,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过粤海关,下船,到广州城外的使馆街上,很难想象那是个远东城市,街上的建筑看起来就像选帝侯大街或者慕德兰的随便哪条大街甚至能找到类似萨赫的咖啡馆。后来我听说使馆街也叫番禺街,是专门为远航商人准备的驻地,很多使馆都由十三行商人出资建造。”

艾西礼想到了亚历山大城的诸国街道,“是不是就像亚历山大城?”

“也不太一样。”夏德里安想了想,“广州更慵懒。”

艾西礼:“慵懒?”

“慵懒是用金子堆出来的底气。”夏德里安抓了一把瓜子,咔嚓嗑开:“我去广州的时候经历了一件从未有过的事。”

艾西礼:“什么事?”

“我吃撑了。”夏德里安懒洋洋道。

艾西礼的表情从迷茫到震惊,看起来他一开始想说“吃撑了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到回过神来,意识到“让老师吃撑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广州的饭馆几乎二十四小时不歇业。”夏德里安比划了一下,“喝茶就能喝四轮,早茶午茶晚茶还有宵夜,他们甚至发明了个词语叫早午茶,专门招待早上起不来的客人”

话没说完,一瓢水突然从窗外泼了进来。

夏德里安灵敏躲过,向外看去不是雨下大了,是外边趴着个巨大的狮子头,正在摇头摆尾,狮鬃上的雨水甩得到处都是。

街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黑色的舞狮,一路从长街对面舞过来,两边跟着许多穿黑衣的打手,领头的人打一把油纸伞,看不清脸。

舞狮经过的地方,许多店铺都拉上了闭门的帘子,艾西礼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这是在做什么?”

夏德里安打量着外头的阵仗,边嗑瓜子边道:“估计是商号之间有纷争。”

说着朝外点了点,“这是舞狮,你可以理解为人钻进狮子套子里上蹿下跳,狮子的颜色有讲究,据说红黄二色比较吉利,黑色不太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