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令西列斯感到了些许的叹息。

从刚刚安缇纳姆对于玻璃罩的解释来说,显然,历史无时无刻不在融入祂的力量;祂从未真正与这个世界的文明分割开来,祂仍旧是费希尔文明。

只要费希尔文明存在一瞬,只要祂仍旧是安缇纳姆·费希尔,那么祂就很难死去。

祂对西列斯说祂将要死去,是因为,祂认为自己将要死去在这一刻,西列斯终于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

安缇纳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祂的目光望向了玻璃罩,最后,祂说:“我知道你的意思,西列斯。但是,我很难做到遗忘过去的一切我的错误、我的愚蠢。

“应该说,我本就不可能遗忘过去的一切。”

西列斯静默地望着祂。

“……你不希望我死去吗?”安缇纳姆说。

“并不希望,母亲。”西列斯说,“这只是您的自我惩罚。但我不认为,您需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安缇纳姆叹息了一声。在这一刻,温和与冷酷的表情在祂的面孔上交织着。

“你是个温柔的孩子,西列斯。”安缇纳姆语气轻柔地说,“而温柔这个词,本该与神明绝缘。但也或许,正是因为你性格如此,所以你才能走到这一步。

“我不应该以自己的角度来评价你,毕竟我是一位失败的神明。”

祂想了想,又补充说:“也是一位失败的家长。”

西列斯无奈而沉默地摇了摇头。

安缇纳姆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祂转而说:“所以,我该参考你的意见。但我毕竟也没法就这么遗忘,以及……应该说,原谅自己。”祂停顿了一下,“我将陷入沉睡。”

西列斯怔了怔。

“本来我打算,在与你见面、解决了你的困惑,并且将力量交给你之后,我就将湮灭自我。费希尔文明的神明仍旧会存在,但那将不再是‘我’。”安缇纳姆说。

西列斯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说:“但您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只是稍微改变了一点儿。我决定先睡一觉,漫长的一觉。或许我会在某一天醒来;或许我会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安缇纳姆微微笑了一下,“费希尔世界的人类将决定我的存亡、我的本质。

“如果他们铭记历史、铭记旧神、铭记曾经的灾难,那么我就将醒过来,继续注视着他们前行的身影。

“如果他们放弃那些过去,选择点燃新的文明之火,那么,也将有新神新的我,从火中诞生,继续庇佑这个文明。

“但是……西列斯,我希望你不要来介入这个过程。或许你是好意,但这是我与费希尔世界的人类之间的事情;你可以从你的立场给出你的答案,你不希望我死去,但是其他人的答案也属于他们自身。

“我希望,我能够得到一个足够诚实、足够深思熟虑的答案。我想知道那些过去、我与我的孩子们,究竟是否会被这个世界的人类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