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没话了,吴晓菁才道:“我给你剪头发吧。”
“好。”他回答。
过去三个月,她已经给他剪过几次。他帮她拍了那套见组照,她替他剪头发,好像也是一种回报。
刚开始是带他去她打过工的那个店里,借老板的地方、推子、围布。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头回看见赵悠游,就问:“男朋友啊?”
吴晓菁笑笑,不说是,也不否认。
这回到他这里,隔壁合租的看见吴晓菁,也问:“女朋友啊?”
赵悠游也笑笑,不说是,也不否认。
吴晓菁是带着工具来的,一个淘宝上新买的电推子,拆了包装盒,插上电,按下开关,嗡嗡声响起来,却没直接给他理。
“这个很好用的,”她教他,“你以后自己也能理,头顶用15毫米的卡尺贴着头皮推,转角地方调到13,侧面调到9,要小心一点看着镜子。后脑勺还是用15毫米,先全部过一遍,再调到10毫米推下面。最后把卡尺拿掉,修一下发际线……”
赵悠游听着,是想记住的,但又一点都没记住,干脆说:“你给我理短点吧?”
吴晓菁猜他是嫌麻烦,故意说:“短点是多短?光头?”
赵悠游说:“也行。”
吴晓菁做样子要上手,见他真无所谓,才说:“太短不好看。”
“听你的。”赵悠游说。
吴晓菁来回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那还是圆寸吧,10毫米。”
话讲得挺老道,但其实她也只会这一种发型。
赵悠游说:“嗯。”
她又看到他耳朵红起来。
接着给他理发,竟也有点不顾首尾,等理了一会儿才想起没找张报纸让他围着。赵悠游偏也不说,就这么任由碎发落了一身。
吴晓菁反应过来,干脆就这么给他理完了,才替他拍掉肩膀上的发茬,说:“你站起来抖一抖,我去拿扫帚扫。”
赵悠游站起来,没有抖,只是转身抱住了她。
吴晓菁起初还在说:“哎呀你干嘛,报复啊?!”
但他不说话,只是抱着她,弓身迁就她的高度,埋头在她颈窝,手指紧箍她的手臂、背脊。她忽然从这个拥抱里领会到一点告别的意思。他傍晚出发,她今天也要正式签约,开始封闭训练了。
其实不过就是几个月不见,却莫名有种决绝的味道,她竟也同感,放任自己在这拥抱里,好像两个人都变得很小很小,就要分开去这无涯的世界上各自漂泊,再也没有相逢的时候。
很久很久,他才放开她,她也才平静下来,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琴不带走?”是她先找的话题。
靠墙放着他整理出来的东西,有些准备放室友那儿,有些就扔了,里面有那把做道具用的吉他。
“就几十买的,带着也不方便。”他说,其实也没想好究竟是扔还是留。
她说:“那送我得了。”
他点头,说:“好。”
那天,吴晓菁背着琴包离开赵悠游住的地方。临别时,两人也只互相说了声再见,就像平常一样。
“再见,赵悠游。”
“再见,吴晓菁。”
她不知道赵悠游作何感想,但对她来说,这一声告别却像是一种隐喻。
从闵行到宝山,她背着那把破琴,走在地铁里,马路上,直到进公司集合,找到运营经理,把合同和补充协议都签了。
再见,吴晓菁,她也这样对自己说。
而后,便从23岁的吴晓菁,变成了20岁的吴清羽。
面试选人已经进行了三个月,她是最早定下来的,也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