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顺利,原告律师和专家辅助人的表现都非常出色。虽然当庭没有宣判,但所有人都很乐观。结束之后,缘分师父叫大家在法院台阶上合影。包容前后张罗,把手机交给言谨,让她帮忙拍照,拍完又偷偷跟她吐槽,说缘分师父除了喜欢到处发文章,也很讲究这一套,每次开完庭照例是要发微博的。

言谨替他们揿下那张照片,又被戴左左诚邀一起去吃饭。

但手机震动,她收到周其野发来的消息,问:结束了?

言谨回:结束了。

从知产法院出去,她看到他的车,就停在对面。

她穿过马路,拉开车门坐进去。他便发动引擎驶离,没说要去哪里,她也没问。

那一带接近市郊,周围几乎都是科技企业。时近傍晚,仍旧是江南冬季阴郁的雨天,还没到下班的时候,路上鲜少有行人。车子开出去一段,他拐进一条断头的小马路,靠边停下。

言谨看着他驻车的动作,预想到即将发生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回来,其实更像是一次试验,试试看他们是否真的能应对这样的关系?长时间的异地,以及想法上的不同,一瞬间,她竟不确定究竟哪一个更致命。

引擎熄了火,车厢里陷入寂静,只听见雨水滴落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

周其野开口说:“言谨,我有拒绝过回答你的问题吗?任何问题。”

乍一听,言谨不知道他何来这一问,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周其野提醒:“你说你以为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以为我什么都会明白,但是你想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跟我说了。”

言谨这才记起来,这是她在他洛杉矶办公室里说过的话。当时她就觉得自己或许有哪句话说得过了头,是不想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还是别的什么,她不确定,却原来他一直介意的是这一句。

“还是因为射月的案子吗?”她问,又解释了一遍,“我知道这个案子的时候,至呈所已经代理了被告,我同学是原告公司的人,我给他介绍了律师,还给了他们一些诉讼策略方面的建议。我觉得我们不适合聊这个,所以才没跟你说。”

周其野说:“不光是这件事。”

“那还有什么?”言谨反问。

周其野回答:“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就跟从前一样。”

言谨看着他,提醒:“是你说不想跟我聊工作的。”

周其野忽然无语,静了静才道:“言谨,你觉得我看到你那种judging的眼神会很好受吗?”

言谨怔住,原来他都知道。

“W厂的音乐版权,c厂的收购,S厂的著作权侵权案……”他一个个数下去,她对他有看法的所有项目和诉讼,他其实都心知肚明。

言谨说:“我知道,我没有要求你改变的意思。”

周其野说:“我也知道,你只是对我失望。”

言谨看着他,其实还是从前的那个样子,衬衣洁白,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穿西装是她难得见过好看又不过分讲究的那种,以及他的面孔和眼神,一切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却不知为什么又那么清晰地让她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建立起一种规则和习惯,让应该诞生的作品有机会诞生,”她重复他当年对她说过的话,“结果挣到钱的并不是创作者,让我写集体版权制度反垄断论文的人,就是在推动这些交易的人,多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