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谨听着,只是笑。其实,这趟回去,有国内律所诚邀她加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让她去做国际业务的。好莱坞罢工,对她也有不小的影响。事情什么时候能有转机,谁都不知道,一切前途未卜。

吃完饭,几个人又换了个地方喝酒。

那个因为抽不到工签被裁掉的小朋友朱泽帅也在,六十天宽限期内没找到工作,已经买好机票,准备回国。还是言谨帮忙,找本科同学夏晨内推,有个红圈所北京办公室的面试等着他去参加。

朱泽帅为此担心,说:“听人家讲,从美国律所回去的人,在内资所待不满一年都会走,工作环境、人际关系完全两样。”

言谨笑,在心里问,你才在美国律所呆了多久?

忽而记起从前,那个时候从美国大律所回去内资所执业的才真是少之又少,她认识的只有一个,也曾觉得他格格不入,怀疑他能不能留下来。

但最后说出来的只是一句自嘲:“那我不更完蛋了。”

这次回国,她要去的是一个内资精品所,简直就是外企变个体户,从此自负盈亏,且不再有金字招牌傍身。

朱泽帅汗颜,赶紧说:“啊,Jean,我不是说你,你不一样。”

言谨只是笑。

几个人坐露台位子,隔着玻璃栏杆,看见大半西好莱坞的夜景。

朱泽帅接着慨叹,说:“现在再想想当初读JD花掉的时间和学费,简直像中了庞氏骗局一样。还有仰望了那么久的big law

大型律所

,真进来走过一遭,也幻灭了。遇到好年景就是we care about your career,一到坏年景,马上变成we wish you a brilliant future。”

言谨听着耳熟,自己刚毕业那会儿也收到过这样的邮???件,我们衷心祝愿您前程似锦!只觉世界似乎一日一变,又好像丝毫未曾改变。

眨眼之间,她年纪长起来,见过许多人,经历过许多事,但要论实实在在拥有的东西,却又好像一无所长。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又一次二十个小时的飞行之后,她回到上海。

从机场打车去市区,高架路两边盛放着大丛粉色月季和玫红色的蔷薇,车窗降下来,夜色中充盈的依然是熟悉的潮湿的空气,以及香樟树落叶和茉莉的清香。

言谨给海阔天空发了条微信:我回来了,约不约?

对面当时没有回复,等出租车到达酒店,仍旧没有。

一开始找上来的是她,忽然销声匿迹的也是她。言谨倒也不意外,吴清羽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甚至在成为吴清羽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倒过一夜时差,第二天,言谨去见了新所的主任杜书瑜,而后便是办理在国内恢复执业的手续,拍官宣履职照片,跟其他合伙人吃饭,约见客户。

上海话杜大不分,杜书瑜人称“大主任”。

几年前流行中美合拍电影,言谨跟她在好几个项目上碰过。杜书瑜是中方的法律顾问,言谨是美方律师之一。那段时间,关于“大主任”的传奇,言谨听过许多。虽然她从不认为强者必须套装如铠甲,高跟鞋如铁蹄,但每次看见杜书瑜,总还是会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冠着“大主任”这样一个牛逼诨名的人,实际如此温柔。

恰如此刻,大主任抱歉地对她说:“都赶一起了,一点休整的时间都没给你留。”

然后又给她排了个活儿,是在电影节科技主题周的研讨会上做讲座嘉宾。

那是在会展中心的小礼堂,言谨讲AIGC作品的版权问题,她过去几年刻意侧重的执业方向。开头玩笑,说今天难为大家来听文科生讲人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