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抬手揽住那宽阔的肩膀,终于有了几分难得的安心:“去吧。”他本想就这么松开手,又到底忍不住抱得紧了些。

张衍埋首于那柔软的发丝间,停留片刻后忽地有了主意:“师兄助我良多,我岂能不投桃报李?”说着坐起身来。

齐云天松开手,略有些疑惑地恩了一声,跟着坐了起来。

张衍挽起袖口的外套,露出里面那层七星束阳袍。这法宝原是他从萧氏手中所得,那时见此衣能变幻色泽,不起褶皱,更有刀枪不入之效,只当做是件护身的物件,不曾想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他并指如刀,在袖口处的经纬云图裁过一圈,一截丝绦轻飘飘地落下,最后在他的掌中变作了与齐云天衣袍一般无二的青色。

齐云天微微一怔,随即张衍已是倾身过来,用手指顺过他微乱的长发,梳起些许,比着他往日束发的习惯,用那丝绦当作发带替他扎好。

长长发带垂过肩头,上面的经纬星辰还在变幻流转。他抬手抚过那冰凉的布料,心中动容,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我这一去,便要完全破得窍关才会出来。”张衍看着那张束起碎发后愈见端庄的脸,郑重道,“先前答应过师兄十年之期,如今七年已过,破得壳膜这一步,三年之内,必见分晓。待到那时……”

“有什么话,待到那时说也不迟。”齐云天细致地抚过他的眉眼,目光专注,仿佛这样一眼便可以抵上往后的许多年。

“陈师兄若再不拿个主意,只怕不日我等几族也要遭那苏氏之祸了。”

一方小殿里,两侧玉璧上映出模糊的人影,中央一座鼎炉焚香寥寥,青烟一直蹿到了大殿云顶上。

“韩师弟稍安勿躁。”杜真人冷着一张脸,肃然道,“不过是个小小化丹弟子,还影响不了大势。”

萧真人嘿的一笑:“诚然,现在不过是个小小化丹弟子,待得他破了窍关,再凝了真印,只怕过不了多久,我溟沧又要添上一名元婴修士。待得他入了上三殿做长老,有了守名宫那位如今的造化,那可就真是悔之晚矣了。”

韩真人正色道:“萧师兄此言不错。本来那张衍师承周崇举门下,此生便已是大道无望的,谁知被师徒一脉收做了棋子……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齐云天。”

“还是萧师弟那句话说得对,”杜真人凉凉道,“养虎为患。”

“当初没能斩草除根,确实失策。”萧真人思量片刻,眉眼间有些凝沉,“眼见玄水真宫这些年坐大,实在教人无法安心。齐云天虽从首座那个位置上退了下来,但他入上极殿只怕是迟早的事。他隐于幕后,只挑拣些棋子与我等对弈,便似从前黄复州等人,我等倒也能从容应付了。可如今,他手中的棋子换做了那张衍……啧,那小子可是个刺球,谁去拿捏都讨不到好的。”

一直闭口不言的陈真人终于徐徐开口:“再不好拿捏,如今也是被齐云天拿捏在手了。”

“哼,也不知那齐云天是用了何等手段,竟能让张衍听命于他。”韩真人嗤笑一声,冷嘲道,“此番陈族之事,换了谁不左右为难,偏偏齐云天竟然敢应下,还遣这张衍前去。丢的何止是烫手的山芋,可还有我世家的颜面。”

萧真人沉默良久,倏尔一笑:“倒也不必太过焦虑。横竖几百年内,齐云天是上不了浮游天宫的,那张衍丹成一品,修炼更是要比旁人来得艰难,我们还有许多时间。”

陈真人看向他:“萧师弟有何高见?”

“此事若我等出手,多少落了几分刻意,何况齐云天一直都在等着机会拾掇我们。”萧真人不紧不慢道,“不过,忌惮玄水真宫,又看不惯那张衍的大有人在。我等何不放宽了心,作壁上观?”

韩真人若有所悟:“萧师兄的意思莫非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