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兄,你今儿个怎么带了个旁的道友来?我都不识得。快说,你把齐老弟藏哪里去了?”

清辰子面无表情地坐下倒酒,反倒是齐云天笑了起来,他这时笑起来,眉梢眼角还依稀有些从前的影子。

周雍拍了拍酒坛,取笑他:“可还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喝茶吗?”

“能讨周雍兄一碗酒,实在难得,岂可辜负?”齐云天端起案上酒盏向他一敬,前一刻还从容饮下,后一刻已是呛得咳嗽。

周雍笑得打跌:“喝不了就别勉强,别以为长了些个子就能充大人。”

清辰子一本正经地坐在一旁,仿佛笑了,又仿佛没笑。

他们肆无忌惮地揶揄打趣,吵闹起哄,杯中荡漾酒水中映着的俱是他们的少年模样。

然而杯盏转瞬打落在地,溅开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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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同哭……”玉台之上,身披星袍的少年遥遥观望向极远的地方,听着震动天地的浪潮声,终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齐云天那厮只怕还以为自己身是山门下一任执掌,便可以兵行险着,来个两全其美,可惜啊,这一次谁也保不了他了。”

说至此处,灵崖上人不免又掐算一二,眉眼舒展,神色更见满足。

“怎么?你很舍不得?”灵崖上人忽然瞥见那个委顿在地的身影,讥诮开口。

“弟子……不敢。”

周雍颓然跪在殿下,口中麻木地应承,他同样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洞天之时钉下的那一缕气机失去了依凭之躯,只能云散烟消。

他知道齐云天从来没有想过两全其美,早在张衍的魔相撑开之时,又或者更早,他便做好了弃卒保车的打算。自己千方百计地想要像个人一样活下去,齐云天却早已义无反顾地舍弃了作为“人”的资格。

自己苦苦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却弃若敝履。何其任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他死死抠着地面的砖石,深深吸了几口气,最后终是蜷下身去哭得不能自已。

原来自己是真的想要救那个小孩子。

――“溟沧派齐云天,拜见二位道友。还未请教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第690章 【番外5】白发未忘情【8】(终)

下雨了。

周雍摇摇晃晃出得上参殿,一步一步拾级而下,任凭自己被大雨浇了个透。他艰难地迈出几步,最后浑浑噩噩地坐倒在中途的玉阶上,疲倦到不想起身。

茫茫然间他只约摸想起,自己很早的时候见到过一只活在笼子里的鸟――虽然羽毛并不如何美丽,歌喉也毫不动听,却胜在被驯养得服帖乖巧。

他与笼子里的鸟认识了许多年,看着它亮出翅膀,又看着它收敛羽翼,最后终于看着它死在了笼子里。

周雍默默坐了许久,抬起手想要接住一?g雨水时,才意识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个人。

周如英的法相从来都是那样湛然生光,亮得有些刺目,此刻置身于昏沉的雨幕中,反倒像是一泓月晕。她阴着一张脸,眉头紧皱,似乎是在考量他这个玉霄大弟子坐在此处的用意,又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令自家烦躁不已的东西。

“四表姐来了。”周雍勉强龇牙咧嘴想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可不巧,上人方才正说要闭关,只怕四表姐见……”

话还未说完,便有一卷玉简用力掷到他的怀里,将他砸了个清醒。

“你教周贤扬拿着此物究竟是何意?我如何行事还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周如英厉声质问,“还有,什么叫作‘山门诸事便不必找你请示’了?到底出了何事,方才那现世的魔相分明就是溟沧派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