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不是第一次听齐云天这般称呼,但张衍听着,还是不觉在心中轻笑一声:“恩师他老人家可在殿里吗?”
“太师伯与掌门师祖正在弈棋,张师叔请。”齐云天侧过身,为他让出路来,一副“任他天打雷劈我自八风不动”的口吻,将“张师叔”三个字咬得极稳。
张衍嚼吧了一下这个称呼,只觉得齐云天果然还是齐云天,这个性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改不掉那股子内敛与含蓄。明明最该觉得委屈的就是他,偏偏他还能一点黯然都不在眉梢眼角显露出来,心平气和地唤自己一声“张师叔”。
“齐师侄若无事,不妨在此等上片刻,待我向恩师问过安,便一起去我那里坐坐。”张衍决定不来那么多弯弯绕绕,径直开口。
齐云天衔着谦逊得体的微笑,温言道:“张师叔盛情相邀,晚辈本不该推辞。只是上明院近来有几桩事情还需处理,改日晚辈必会登门向张师叔请罪。”
“……”
“那,晚辈便先行一步,还请张师叔见谅。”齐云天向他又是一拜,转身就要告退。
张衍瞧着那背影,觉得真是无奈又好笑,却偏偏还厚着脸皮倚仗着现下这重身份拦住了他:“怎么?我这个做师叔的,请不动齐师侄?”
齐云天脚步一顿。
“罢了,我与你说笑的。”张衍摆了摆手,装模作样地背过身去低低一叹。
“……晚辈并无此意。”齐云天听着那一声叹息,步子便迈不动了,于是只得回身轻声道,“晚辈在此等张师叔出来便是。”
张衍瞧了他一眼,那温顺的眉目与记忆里的模样重叠得严丝合缝,只教人觉得心头一软。
张衍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入大殿,高台上他那阴差阳错得来的师父正与秦掌门下着棋,落子的脆响回荡在空旷的殿宇中。
“弟子张衍,拜见掌门,拜见恩师。”
晏长生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只向他招了招手,示意近前说话。
张衍从善如流走到他身边,替他看了眼胶着的棋局,如实答道:“恩师,您赢不了的,别挣扎了。”
“……”晏长生将棋子丢回棋盒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张衍纹丝不动,只差没把“有种您就动手打我”几个字写在脸上。
“说吧,来找你恩师什么事?”晏长生没好气地开口。
“弟子近来修行上有不少疑惑,之前恩师有言,说若有不懂之处,可以去玄水真宫请教。”张衍一本正经道,“是以弟子想请恩师准许自己去玄水真宫小住一段时日,不过就是不知道会否太麻烦齐师侄了。”
“横竖他是你师侄,有什么麻烦的。”晏长生一挥手,“想去就去。”
秦掌门在对面也是微微一笑:“你毕竟入门不久,云天虽名义上是你师侄,但入道比你早上不少,你尽管请教便是。”
“多谢掌门,多谢恩师。”张衍轻咳一声,拱手一拜。
晏长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最近在门中待得可还习惯?”
溟沧于张衍从前而言已是待过成百上千年的地方,而如今,他自然得拿出一副才入门不久的生疏模样来应对:“多谢恩师关怀,弟子一切都好,就是难免有人对弟子拜在恩师门下耿耿于怀,背后议论罢了。”
“嗯?”晏长生一皱眉,“你把名字记下来,回头为师替你教训他们。”
张衍从容道:“恩师放心,弟子已经教训过了。”
晏长生满意一笑:“好,这才像话。”
秦掌门也是笑了:“难怪大师兄要破例收徒,这孩子的脾性果然很对大师兄的胃口。”
晏长生哼笑一声:“那是。来,我们再来一盘。”
张衍目的已经达到,当下便顺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