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断在中途,竟是哽咽了一下:“那是齐老弟啊!他九岁那年被晏真人领到我们面前,后来那么多年,我们一起无法无天胡作非为,都在一块儿……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周雍撑着额头,嘴唇颤抖得厉害,人也颤抖得厉害,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言一字,整个人都淹没在某种悲烈的情绪中:“他可以不用死的,上人只说了要取那张衍的性命,想借着这个由头声讨溟沧……他可以不用死的,我可以救他的!”

一直沉默无言的白衣剑修终于转身,与他在风雨如晦中四目相对。

“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救谁?”清辰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倏尔反问。

周雍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孤冷通彻的眼睛,先是一怔,而后蓦地睁大眼,仿佛如临大敌:“你,你……”

一行冷泪匆促而落,偌大的恐惧与卑怯在他心中炸开。他连连退后,不知所措地捂住左手拇指,试图藏起什么,而后才想起那枚白玉扳指早已失了效力,不知所踪。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他惊惧地发现自己败得一塌糊涂,只能落荒而逃,带着原形毕露的狼狈。

茫茫雾气间雷电噼啪作响,当中走出的道人竟是少年模样。他手举一卷玉帛法旨,阔步入殿,一贯嬉笑无方的脸上却殊无笑意。

“‘气海浮天’!”魔宗席位上立时有人认出那也曾名动九洲的法相。

齐云天似早已料到这一切,一步步行至殿前,当即向着那华服少年郑重一礼:“孙师叔。”

孙真人深深看了一眼这名后生晚辈,最后向着殿中诸人扬声开口:“我派掌门真人传下法旨,着召齐副殿主回山门自陈,诸位,失陪了。”

第630章

“孙真人且慢。”谭定仙暗叫不好,立时发话,“眼下事情尚未明了,贵派此时将人带走,只怕有从中作梗,蓄意包庇之嫌。”

孙真人一眼扫过那张大伪似忠的脸:“‘尚未明了’?你们不是早已一口一个‘认罪伏诛’?齐云天乃是我溟沧派弟子,纵使真要认罪,也是向着溟沧历代祖师认罪;真要伏诛,也只能向着溟沧万载道统伏诛。”

他这一言气势迫人,谭定仙心知自己若此刻说上半个不字,这位长观洞天的主人便要立时在丕矢宫坛动起手来,当即只得退让,寄希望于魔宗六派。

“孙真人,”温青象心知玄门那几家小门小户已是断断指望不上,孙至言此时出现,便是意味着溟沧派已知晓此间变故,只是这一轮短兵相接,必要分出个胜负来,“贵派既已知晓齐真人的所作所为,何以还称其为‘齐副殿主’?难道不怕天下同道耻笑吗?”

“那你倒是耻笑一个给我看看。”孙真人懒懒开口,目光却锋锐逼人,环视全场,“我也想瞧瞧,何人敢耻笑溟沧?”

“……”温青象默默看向薛定缘,后者踟蹰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碰这个钉子。

“这里没有人耻笑溟沧。张真人也好,齐真人也罢,俱是溟沧的弟子,有些事,说到底是贵派的家事,我等本无权置喙。”梁循义淡然发话,“但有些事,我等却不得不过问一二。齐真人自称是以魔藏秘法行事,而这魔藏秘法偏又与我派陵幽祖师记载相合,此事干系甚大,灵门自当刨根问底。”

孙真人早有准备,看向梁循义:“尔等魔宗一而再再而三咬着这魔藏秘法不放,究竟是何用意?”

这一言顿时点醒玄门诸派,戚掌门感觉到秦真人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腕一捏,终是主动开口:“不错。先前那魔相是何等诡谲霸道之物我等俱看得分明,魔宗六派来此,却丝毫不提可有压制铲除之法,反倒一味要寻了始作俑者留待自家处置,究竟是真的对这等魔藏心存忌惮,还是暗怀鬼胎,想着收为己用?”